林溯雨呆立了好一会儿, 突然三两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少年脸上的神色有些激动,语气急促道:“我是不是昨晚对你说什么了?喝醉了乱讲的话你放心上干什么,我……”
“你昨天除了跟一堆人求婚了,其他什么也没说。”罗筱慌忙拍拍明显情绪开始起伏的林溯雨,尽力让自己的话显得有说服力,“主要是票就剩一张了,对吧……你想在这里玩儿,我总不能押着你回去啊。”
“是不是我说不想回家,你生气了?”林溯雨直直地看着他,眼底是清晰可见的惶恐,而他自己却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抓着罗筱的手越发用力,仿佛像要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不肯松手一般,“我回家的,我真的回去的……我昨天是胡说的,你别生气……”
“……没有这回事。”
那种熟悉的钝痛感又若有若无地浮上心口,让罗筱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中,仿佛湿润的纸团塞住了他的气管,随之而来的事一点点加深的窒息感。
他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林溯雨还有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一面呢?罗筱回想了以前还在念书时候的时候,想到每次下课铃响时,在如洪流般的人群之外,好友一个人孤零零靠在墙边等他的画面,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确实是错过了很多事情。
又或者说,只有林溯雨一个朋友的罗筱,并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正常的相处模式。
他是因为内心的抵触主动拒绝了和其他人的接触,而林溯雨却纯粹是因为他的行为模式而被迫选择了跟他一样的步调——在罗筱看来,按林溯雨的性格,好友本来应该有很多的朋友,每天无忧无虑地在外头疯玩到自己老妈不得不打电话喊他回家吃晚饭。
怎么可以跟他一样,在屋子里一呆就是一天,过着别人眼里枯燥又乏味的生活。
“溯雨……”他斟酌了一下语句,才发自肺腑道,“其实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介意这些。而且……你和我妈是我最重视的人,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知道我说我永远爱你这种话你不信,那就少一点,至少未来五十年,这都不会发生变化。所以……你可以再任性一点的。”
“……”
“别拿那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我行吗……好、好歹说句话吧!”
“我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筱筱你吃错药了吗?”林溯雨一副见到活着的恐龙的震惊模样,“你不是一直不愿意说这种话的吗,每次我说都嫌我肉麻……昨晚说了一次我已经很害怕了,你今天竟然又说一次……”
罗筱面色发红,很不自然道:“怎么着,我觉得这种话还是有必要说的,我决定向你学习,爱要大声说出来……有、有什么问题!你不服吗?”
“……不敢,不敢。”林溯雨喃喃地应了两声,手拍到自己脸上,煞有其事道,“我觉得我可能是现在还在做梦……”
“德性,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罗筱手在他头上轻轻摁了一下,没好气道,“我没生气,别想东想西了,我真是不气也要被你这态度气死了。”
“……喔。”林溯雨点点头,又不放心地追问道,“真没?”
“真没!!再问我上吊了啊!!”
…………
哪怕罗筱说了好几遍不用送了,第二天林溯雨依然坚持送他到了火车站,一直看罗筱走过安检口。
在消失在楼梯前的那一刻,他看到罗筱转过身来,隔着人流,对他笑着挥手说了声再见。
然后,拉着行李箱消失在人海中,再也没有回头。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林溯雨却恍若未觉一般,看着黑发少年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才转过身。
——向着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出了火车站。
最先的两步还有些沉重,等到最后却是逐渐变得轻松而坚定了起来。
阳光很好,是个晴天,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
“咦……我们阿筱回去了?”花潜好奇道,“你没跟他一起?”
“嗯,没有。”林溯雨摊手,“我现在没地方去了,估计这半个月都得呆在宿舍里头了……”
“宿舍现在人都走空了,你留在这里无不无聊啊……”花潜摇着还在收东西的白虹煜,“你不然跟我一起去小白家里玩儿呗,去筑州的票反正很多……”
“别晃,我人都要给你晃散了。”白虹煜皱着眉吐槽了一句。
“……等一下,小白不是临安人吗?”林溯雨记性一向好,还记得最初大巴上他们说过的话,“池哥才是筑州人吧?”
“准确的说,是去白哥老家……白哥籍贯在临安,但其实是筑州长大的,他和池哥在进公司以前就认识了,还是一起去红光面试的……”
白虹煜不满道:“你怎么废话那么多,说这么清楚是想现场开个故事会吗?”
“哪有!你跟哥都不怎么讲进公司以前的事,我想开故事会肚子里也没材料啊!”花潜抱怨道,“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们以前的事,结果你们都不怎么提,池哥以前混地下乐队的事我都是刚知道的……”
“以前没发生过什么好事情,提它做什么。倒是你啊,别人都回家,就你要跟着我去乡下,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听到这话,花潜跳了起来,满脸惊恐道:“你别说,我是真的不敢回家。你别赶我回去,我要回去这还能出来?我肯定出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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