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固朗肩膀中枪,还在重症监护病房救治,换了半个人体循环的血量,取出碎骨,人尚且未清醒。
高阳离开警局,到医院探望,直到在手下的护送下出医院,周围人都在默默注视着高阳,微妙地自带审视的目光,仿佛他已经是鲸面画押的罪犯。
某程度上,他已经被定罪。
高阳脸色前所未有的泛灰,握着拳头,上车以后,他说道:“这两天把阿英跟两个小孩送走。”
高仑不禁诧异:“哥,你要做什么?”
“我不愿就这么认输。”高阳锋利的杀意从双眸透出,“既然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警局外。闹市开枪案刚刚结束,记者已经赶到警局门口等候采访,一个记者发现旁边那人,有些惊讶:“杨侦探,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得不是时候,这儿也能碰上记者,“来接个朋友下班。”杨清水说。
林知律倒是没有这么早下班,刚好有证物要移交到兄弟单位,出了个外勤,一出门看见等在大门处的杨清水。他靠着墙,两条腿斜支着,看见林知律眼睛微亮,站直了背脊。挥手打招呼的热情劲儿,总让人感觉有不轨企图。
走过去,林知律蹙眉:“我说了,还有工作。”
“所以我自己出现了。”杨清水狡黠笑,“你要去哪儿,捎上我吧。”
旁边的记者默不作声偷听,心想传闻果然是真的,杨清水的绯闻对象是刑事调查组的干探,这打情骂俏的样子还在热恋期,难怪他当众公开取向。他默默拍下两人一起上车的照片,预备哪天报道用得上。
南区警局。林知律完成证物交接后回到车上,看向旁边请不走的大佛:“说吧,什么事?”
杨清水递给他一个纸袋。打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移动硬盘和一份人员名单。
他看着路况,脸色说不出是松一口气还是唏嘘,缓缓说道:“忠天的社团人员名单,硬盘是这五年来忠天的秘密账本,有了这些证据,整个忠天的犯罪集团都可以落案拘捕了。至于真伪性,你可以拿回警局研究确认。”
目光扫过人员名单,林知律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是真的,这回就是结束了。”
杨清水点头。
各种意义上的结束。所有小说剧情在这里告一段落,接下来都是全新、未知的生活。
没人追杀的日子,他还稍微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这个案子之后,”林知律问,“你有什么打算?”
“当网红的路被自己两句屁话堵了。”杨清水靠着车窗框,瞎遐想,“侦探社有曾悦儿打理,我可以提前退休,没事干就在门口摆个算命摊子,侦探社查不到的,扶乩测字占卜相星,玄学包揽了。”
一条龙服务,职业规划还挺有格调。
“你又破了一桩大案,为什么不考虑继续做侦探?”
杨清水打哈哈,“你不是说我毫无推理侦察的天赋吗?”
林知律静了静,“当时我怀疑你的动机,一个从天而降的人,隐藏的事太多,所以我对你抱有防备。现在我想收回这句话,你是好人。”
“这就给我发好人卡啦?”杨清水还是漫不经心嬉笑,“还是骂我比较好。你一夸我,总觉得脚步虚浮,心里害怕。”
林知律盯着驾驶位上的按钮,琢磨一字一句,说:“我要为自己的傲慢向你道歉,对不起。”
被这正式的措辞吓到,杨清水撑着脑袋的手肘滑下,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收回拉长的下巴,连忙摆手,“你要道歉,我岂不是要磕头?要是别人看见咱们在车子里头对拜,不知道怎么想呢。”
被他岔开话题的能力折服了,林知律有些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才说:“你耍太极的能力又进步了。以前看你没个正形儿,总想掰直你的 背,让你端正态度,现在想想,是我惯了当警察非黑即白一板一眼那套,碰上个不守规则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就攻击起你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杨清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无其事地瞥向他,总觉得耳根子有点热。
林知律坐着,轻缓地吸了一口气,这些话在他心里压了一段时间,说出来是迟早的事。他看向杨清水,神情十分郑重。
“杨清水,这个案子之后,我们重新认识吧。”
迎着林知律的目光,他感觉脸上有些热烫,这种直接的不打折扣的表达,往往是杨清水招架不住的。
没等他想好回应,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他大概猜到是谁。接通后,听筒覆上耳朵,听见电话另一头告知的事,杨清水脸色微变。
黄昏,天色将暗。
海运码头这个时候依然忙碌,来往卸货上货的轮船络绎不绝,泊位难得有半小时空缺。码头旁边,则是一个石滩,高桥市海岸线曲折绵长,石滩环境一般,没有货运码头在旁边,平时没有游客到访,休渔期的旧渔船停泊占据大半个海滩。
高阳站在其中一艘渔船的甲板上,神情复杂地看向那轮即将掉落海平线下的夕阳,看着余晖一点点被吞没。
万事转头空,人生不过如此。
钟玉英从船舱出来,走上甲板,看了身边丈夫一眼,犹豫再三,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
她反抗过,跟高阳说她不愿去那个她连名字都念不清楚的国家,仅仅因为跟本国没有引渡条例,将他们母子三人扔到地图上某个角落,不能离开不能回来,当一辈子异乡人,跟坐牢无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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