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铐反扣,人已无力逃脱,到了这个时候高阳竟然厉声哀嚎起来,像一头垂死的斗牛冲向长戈,他愤怒地撞倒林知律。下一秒就被其他人压下来,高阳手腕挣出血痕,在沙面痛苦地扭曲着,仍然试图攻击林知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满腔的愤怒和不甘。
与拘捕行动同时通过审批的还有对高家别墅的搜查令,情报组的同僚也不含糊,带字儿的有图画的,珠宝首饰、档案文件,一个个箱子搬进专案组办公室,差点连高家的马桶盖都掀了拿回来。
“医院回来反馈,高仑的伤没有大碍,只是要等手术的麻药退了,才能接受问话。”江创新汇报。
徐秋荣则把档案递过去,“陪同高仑实施谋杀的都是忠天的门生,至于高仑跟哪个社团有过接触,受谁的指使,他们不肯吐实话。不过放心,江湖义气也好,明哲保身也罢,撑不了多久,给我两天时间,让他们打过几回野炮都交代清楚。”
另一队的小培笑道:“我信,荣哥出马,再过两天别说说话了,让他们唱歌都行。”
反倒苗颐一脸丧气从审讯室出来,跟林知律汇报:“高阳不说话,不找律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跟对一块石头讲话没两样,我要给他耗自闭了。”
“情有可原吧,如果我是他,一家大小爆炸当场?在我面前,我马上能撅过去然后精神崩溃。”徐秋荣感慨道。
这种讨论是毫无结果的,程序上的执法者,在道德上同情或批判罪犯都显得多余。现实是,警方掌握了忠天五年来的账目证据,高阳即使什么都不说,证据足够将他入罪,无论怎么做,他都玩完了。
这时,专案组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联络处的女孩探身过来:“律哥,你叫的咖啡来了。”
林知律微愣,队员们只以为是队长请客,接过四个纸袋,在案头上就把饮料分了。只有一杯写了名字,苗颐递给他,瞄到上面的一串文字,笑道:“律哥,他给自己买咖啡还写英文鸡汤自我鼓励啊?”
Everything will be over,but everyone deserves a second chance.
纸杯上写了这么一行字,字迹歪扭,倒是很好认。
林知律对着杯热拿铁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起身,让苗颐放着审讯高阳的档案文件,他先去组长刘卓的办公室一趟。
高阳坐在审讯室,被拷的双手低垂,样子十分颓靡,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样。他不看人不说话,有没有人进来,是谁,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林知律走进去,咖啡放在一旁,也不问问题,盯着高阳思考。
“直到现在这一刻,我都在想这么做对不对。”林知律自顾自说,“进来前,有朋友跟我说了一句话——所有事情都会结束,所有人都应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在想,即便是你,都有这么一个机会吗?用恶贯满盈形容你不过分吧,杀人、走私、洗黑钱,教唆他人犯罪……整部刑法,数数没犯过的条目还快一 点,连你这样的人,都可以改过自新从头开始,对被你害死人公平吗?对这个社会公平吗?”
高阳眼神涣散,置若罔闻。
“放在一年前,我不会在这件事上犹豫。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用尽一切努力让你接受最严厉的制裁。”林知律瞥一眼纸杯上草率得不像认真写的 字,继续说道,“以前办完一个案子,我心里的包袱会更重一点,因为我总希望这个天平经过我手不再是倾斜的,罪有应得、咎由自取,现实却做不到,刑与罚 不如我期待,我都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是因为我调查工作不够细致,证据搜集得不够充分。”
“今年之后,因为一个人我的想法有些改变。制裁你的是法律,也许还包括命运,但不是我,我没有这个资格,如果你理应获得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任何道德判断都不足以让我亲手抹杀这个机会。”
不知道高阳有没有听进去,他全无反应。
“忠天的账本记录跟人员名单,是钟玉英给我们的。”林知律说着,只见高阳眼皮轻微跳动,“她用这个跟警方做交易,让我们给她跟她的两个儿子提供保护。”
高阳这时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林知律。
林知律说:“当你被入罪,处于安全的考量,警方会给钟玉英跟高乐、高南申请新的身份,躲避风头一段日子,她们依然可以在高桥过新的生活。比起失去公民身份流亡海外,还要担心仇家暗杀,钟玉英做了最合适的选择。”
“我们昨天收到她的消息,你让她今天离境出国。我想今天,也时候收网了,一方面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让忠天整个犯罪集团落网,另一方面钟玉英也能借 此消失。当我们提前截停偷渡的船只,发现上面装载了炸药,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们讨论得出一个方案,顺水推舟,让事情照原定计划进行,除了船主其他人全部控制,钟玉英几人继续上船。你可能没有发现,轮船拐了个弯藏进货轮中,重新出现时已经是那条炸药船,确认人员安全之后,恰当地引爆了炸药 船。后面发生的事,你应该很清楚。”
“炸药的事,我一开始猜测你是知情的。不管怎么样,船爆炸之后,所有人都会以为钟玉英母子死了,不会再有人找她们的麻烦,更加方便她们使用新身份重生。从今天开始,他们三人有新的名字,新的住所,新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