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杨清水突然说:“我有一个哥哥。”
林知律转过头,一时有点诧异。他的背景一栏不是无父无母吗,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哥哥?
杨清水说的是真实世界的自己:“我妈走得早,在我十岁那年验出胰腺癌,恶化得很快,一个人肉眼可见地干瘦下去,那种感觉很可怕。那时候我不懂,就觉得怕,那人不是妈妈,每次走到病床前面都忍着恐惧,根本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
“哥哥比我大三岁。妈妈弥留的时候,哥哥拉着我,把我拽到她跟前,让我好好看着她,把她的脸记在脑子里面。”说到这里,杨清水翻身,“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庆幸当时他这么做。”
一个人在爱的人记忆中被淡忘,那才是真正的死去,逝者无知,只有活着的人会永远耿耿于怀,幸好哥哥没有给他自责内疚的机会。
“我爸生意做得不错,没两年开了新公司,娶了新老婆,生了新儿子。”杨清水语气中仿佛真的有恭贺的味道,“我跟哥哥有时候住奶奶家,有时候住外婆家,倒也还好,我不认床。最怕新年,一定要坐在一起,装作父慈子孝的模样,给他跟小妈磕头拿红包,那种被迫当汉奸的感觉……哈哈哈哈,小时候哪里看得起钱,现在让我磕头有钱拿,我能把地壳磕穿。”
“后来我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不拿家里的钱,硬气。也穷得真要命,饭不会做,买一个盒饭回去,得热两回吃三回。那两年缺钱的记忆太深刻,都戳进我的骨子里了。”杨清水冲他眨巴眼睛,“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认识以前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你眼中的我这么市侩是有理由的,原谅我不带钱包吧。”
“……”
杨清水继续说:“知道我怎么撑下来的吗?”
林知律:“理想、信念?总不会靠蹭饭吧。”
“还真是。”杨清水哈哈大笑。
“哥哥知道我开不了口求人,有时候找个理由请我撮一顿,有时候悄悄帮我把房租给交了,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成为二十一世纪第一个饿死的大学青年了。所以,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不在这世上了,对于他,我会抱歉,好像没有怎么回报就跑。”
林知律有外婆和妹妹,他能感同身受,关键时候该做的决定,仍然毫不犹豫,但想起家人,心里总会有些愧疚感。
这个时候,杨清水翻身过来,看向他:“我跟你交底了,以后你再也不能说对我一无所知。”
林知律微微一愣,原来他跟自己说这些,是要释去自己内心的不安。
“我不想让你强迫自己相信我,但是每一次你说我隐瞒事实,你看着我时眼底都有怀疑,让我特别难过。林知律,你真的可以信任我,真的。”
杨清水说话时,恨不得眼皮不眨,一字一句地保证着,好像蒙了委屈的小孩只能憋着脸证明清白,让林知律看了心里一乐,就想拿话逗他。
“你说交底了,可是在我听来不尽不实,还缺了关键的一块,我没法相信。”
杨清水急了:“哪里不尽不实了?”
林知律靠近,“你的情史呢,坦白交代一下?”
杨清水一愣,待看清他眼中的笑意,才明了自己被捉弄了,“你——”
林知律伸臂环抱杨清水的后腰,手臂收紧,把人搂到贴面的距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杨清水气结,没想到难得真心诚意,他居然给自己设了个陷阱,还特么给踩中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杨清水心跳得厉害,但嘴硬是不能放弃的,“要是不说呢,不是要严刑逼供吧?”
就等你这句话。
林知律一笑,手收紧,让杨清水无处挣脱地主动凑了上去,亲了他一下。猝不及防的一个吻,微凉,柔软,像今晚的夜色,无限美好。
他松手,看着杨清水笑:“这次是你主动吻的。”
杨清水大脑宕机了,刚才不还在讲坦白从宽,怎么就亲上了,来得无比突然的一个吻,明明亲的人是林知律,啥叫他主动的,是他在动没错,可……怎么之前没看出林知律有这一面,而且“这次”又是什么意思?
杨清水打算过酒色财气嘿嘿嘿兼备的一周。
把存在银行里的钱全拿出来,消费模式堪比空中撒钱:慈善捐赠彩虹公寓,为其提供十万元装修费用,包括但不限于换掉那些看起来死过人的浴缸,封死楼顶楼底的老鼠洞,并建议提升老板娘本人的服务态度;
以私人企业家名义给高桥市警局刑事调查组一队送赠感谢金,并送一米大锦旗两幅,字样包括“警民鱼水情”、“英明神武深受爱戴”,杨清水还自雇摄影师记者,把送赠锦旗仪式举行得十分热闹,第二天报纸大幅照片留下他跟调查组警员笑容灿烂一脸喜气的合照。
最后没地方花钱了,给侦探社唯一员工升职加薪,提前签发未来五年年终奖,在员工曾悦儿表示在这里升职毫无用处后,以资鼓励代替升职,并接受意见雇用实习生两名,减免曾悦儿本人拖地洗厕所的职责。
周二早上,曾悦儿到侦探社上班,看见散落办公室地上的一堆杂物——气球、纸牌、各种礼盒箱子,眉头深深皱起:“我记得我是答应你去烧烤而已,烧鸡翅膀不需要气球吧?”
杨清水正在编棋谱桌游,说:“本来就说要办酒店大派对,我已经迁就你们搞沙滩烧烤了,吹两个气球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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