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废话可真多,本王多年征战沙场,保我大骆多少城池安宁,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置本王于死地?若非如此,端王只怕不会让本王多活了这几日。”
毕竟,骆向端此人从来谨慎,若是让他逮住了尾巴,绝不会留人活过三更天。
骆向端神色一变。
骆玄策说的不错,开始时,皇城百姓压根就不相信这出闹剧,甚至偏向于骆玄策被人陷害。更有甚者,直接聚集大批人马,在街上敲锣打鼓,让当今圣上还骆玄策清白。
直到那时,骆向端才明白,骆玄策在百姓心里的形象有多么将不可摧。
他小看了这位战神的影响力。
后来,他派兵镇压了几起,又寻了说书人,在皇城颠倒是非,这才将风声压下去些许。
“之所以会将本王关押那么久而不见处决令,想必,为这事,端王花了不少心思吧。”骆玄策淡笑,散落的余光却全部聚在宁祺身上。
“那又如何,骂名毕竟只在一时,过了几月,谁还会记得。就算你名声再响亮,也会被史书一笔带过,而且,只有站在巅峰,才能决定史书该如何写。”骆向端有些魔怔,他盯着骆玄策,笑容阴狠且毒辣,满是得逞的意味。
“那真是恭喜端王了。”
“那倒不必。可惜皇兄是见不到了,明日午时,本殿就会在子午门送皇兄上路。对了,为防周将军和平南将军捣乱,本殿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厚礼,只要他们敢来,就送他们去陪皇兄,也好做个伴。”
骆玄策冷眼,“雅妃之死,你知道多少。”
这话头转换得有些快,令骆向端片刻沉默。
“怎么,明日就要致本王于死地,端王还怕生事端不成?”
骆向端轻笑,走近骆玄策:“怎会?罢了,既然皇兄这般执着真相,本殿成全便是。当年雅妃之死,是因为皇兄你。那个女人真是蠢得可怜,明明不是自己亲生的,却还以命相护。”
骆玄策面色冷沉下来,“说清楚。”
骆向端慢条斯理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衫,“当年我也只是一个孩子,后面的真相大多是自己东拼西凑起来的。当年边关出了叛徒,这件事,皇兄想必也知道。”
骆玄策自然知道。
那时他才去军营三年,也就十五岁上下,因为战功显赫,以十五稚龄担了副将一职。那是一场阴谋之战,当年他初出茅庐,自然不可能精明得过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将。
他被上头的林将军派出城门,到大漠去埋伏边夷军队,他等了三日,饥渴交加烈日炎炎,最后当然不可能等到。因为边夷军队不知何故,突然改了道,直逼城门,打得肖老将军一支猝不及防,那一战极为惨烈,肖老将军惨死,成了边关久久不散的沉痛。
他无功而返之后,得到的,便是这个噩耗。
上头说军营出了叛徒,需要彻查,但这件事到最后,却是有始无终,军营再无人提起。
至于背后隐情,他也查过,但每每有些线索,最后都断了,凑不成真相。
“当年,皇后瞧皇兄在边关大放异彩,恰巧那时太子犯了事,父皇与近臣提过有意废太子重立,而中意之人,便是皇兄。这事被皇后知道了,伙同林将军与当时的副帅,设计你出城埋伏,再将消息透露给边夷,最后让肖老将军迎敌,一石二鸟,想除了两个眼中钉。至于结果嘛,皇兄也看到了。”
“他们派人去皇宫藏皇兄通敌的罪证,想要人赃并获,但不知为何,被雅妃察觉。敌人逼近,她一介不受宠的嫔,人单力薄,自然只能以最笨的办法,将罪证藏到自己寝殿,替皇兄顶了罪,被皇后逼死,再扔到井里。”
“这便是当年事件的经过了。”
经过并不详细,但足够骆玄策拼凑出当年的凶险境地,他难以想象,雅妃那么温柔胆小的女人,如何周旋在皇后那群饿狼之间?
她该有多大的勇气,为了护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明知是死路,还毫不犹豫奔赴?
那个温柔沉静,护他几年安稳的女子,伟大到不可思议。
瞧着骆玄策周身翻腾的杀意,骆向端一笑,吩咐人再送一份餐食,转身离去,步伐轻松。
信我
宁祺拎了食盒再回来时,骆玄策还坐在原处,分毫未移动。
骆向端还是害怕多生事端,守卫多派了一倍,隐在暗处将牢房围得水泄不通,是以,宁祺也不敢再多言,被暗卫听了去,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走近骆玄策,握住他温暖的大掌,头一次握到满手的冷意。
骆玄策似有所觉,反手握住宁祺,无声对视。
宁祺在他掌中轻轻笔画。
等最后一笔落下,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宁祺拎了食盒退出去,骆玄策盯着那道背影许久,久到消失在转角土墙,久到眼眶酸涩,这才收回视线,又盯着掌心良久,抬手放到唇边,虔诚印下一吻,终于绽放出浅浅笑意。
他说:阿策安心,信我。
*
翌日,子午门前站满了人。
北域王将被以谋乱之名处斩的消息,插了翅膀一般,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了皇城大街小巷。
子午门前,百姓肩挨着肩,来为这位大骆战神送行。
更有甚者,直接掩面而泣,场面之悲壮,一时令人动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