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找到成套的霞帔。”程陌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从凤冠的来源入手——照理说凤冠与霞帔一般成套出现,知道凤冠来源的话,便可以对霞帔的所在地做一个初步的判断。他朝红鲤鱼问道,“你知道这凤冠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吗?一般说来博物馆的馆藏,要么是通过拍卖取得,要么是私人捐赠,这两种途径应该都有文字记录才对。”
“一个英国佬捐赠的。”绿鲤鱼冷不丁开口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表情更差了点,“你知道这个博物馆的文物,只有很小一部分是通过合法途径获得,更多的都是那帮英国人从世界各地搜刮,或者说强抢而来。我们调查过那个捐赠者,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因为作战的英勇表现被女王授予过爵位,这东西是他早年在我们国家打仗的时候,从一户人家里‘友好购买’的。”
说到这里,绿鲤鱼不屑地嗤笑一声,一副恶心至极的表情:“你能想象吧?他口中的‘友好购买’是种什么场景。在这帮白种佬眼里,我们不过是一群渣滓、杂碎、轻而易举就能碾死的蚂蚁而已,‘友好购买’?我都要被他语气里的冠冕堂皇都笑了,红鲤鱼硬拉着才没让我一锤子把他抡死。”
“所以他当时只见到了凤冠,没有看到霞帔?”程陌问道。按照他们全数扫荡的原则,如果霞帔当时还在那户人家的话,必然也会被他收为己有。
“是的,他说他不知道还有霞帔这个东西。”红鲤鱼点点头,相比一身戾气的绿鲤鱼,她看上去冷静得多,“而且根据我们的了解,他收藏这个凤冠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此前也并没有将它捐赠给博物馆的打算。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不得不忍痛割爱。”
程陌看着虚空中沉默不语的姑娘,从她哀愁的眉眼中看出一丝略显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闹鬼?”
“是的,闹鬼,应该是这小可怜捣的鬼。”红鲤鱼不知从哪摸出来个泡泡糖,塞进嘴里嚼着,有些含混不清地说,“老子爵对这东西喜欢得紧,这凤冠原本一直放在他家的收藏室里,每天都安排了专人把守。大约三个月前吧,一个看管人员突然疯了,说夜里看到了‘一个中国女人的幽灵’,脸色白惨惨的,一身是血,就蹲在这凤冠旁边。”
“起初那老头也没当真,毕竟凤冠在他那儿也放了好些年了,不可能说闹鬼就闹鬼。他就暂且替换了一波守卫人员,每晚从一人值班安排成了两人一组,出了事也可以不用只听一家之辞。没想到接连几天值班的守卫都说见到了幽灵,描述也一致,都说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国女人在凤冠旁边,有时候蹲着有时候站着。那波守卫哪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吓得几乎要得失心疯,给再多的钱也不肯替这老头值守收藏室。情况愈演愈烈,到后来连家里女仆都说半夜看到一个红色幽灵,在家里飘来飘去。”
“老头子女有信教的,劝他把这凤冠还回中国,他不肯。直到有一天他自己起夜去洗手间,跟‘幽灵’来了个脸贴脸。”红鲤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向那姑娘的眼神也多了些暖意,“我都有点喜欢上这小可爱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想到的,搞一身血躲在洗手间里吓老头。”
姑娘听懂了红鲤鱼的话,抿着唇,嘴角现出一点稍纵即逝的笑意来。她笑起来的样子分外好看,像是一树桃花都开了。
姑娘把手伸到自己旁边,比了个跟自己个头差不多大小的人形来,在人形后腰一拦,示意是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她在女孩身上比了个哗哗流血的手势,用手蘸着虚无的血迹,在自己脸上勾勾画画,然后又是羞赧地一笑,垂下了头。
“遇到了借你血的好朋友啊……”程陌笑了笑,看着姑娘好不容易活泼了一点的样子,不知怎的突然一阵心酸。
一个满心欢喜等待新郎的女孩,是谁如此狠心,让她的生命就此停驻在穿着喜服的这一天?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的执念深附这与她身份不符的华丽凤冠,一起远渡重洋,来到了离故国万里的世界这一端?
“喏,反正最后一家子被她搞得神神叨叨,老头自己都差点神经衰弱,最后实在没办法,又不想把这个还给咱们,就索性捐给了这博物馆。”红鲤鱼耸耸肩,语调中也透出一丝淡淡的讥讽来,“真厉害啊,宁愿捐给博物馆都不肯物归原主。想想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程陌却忽然察觉出红鲤鱼刚才叙述中一丝有些异样的部分。
“等一下,你刚刚提到,这凤冠之前在那子爵家里放过很长一段时间了,一直都没有出过事,是吗?”
“是啊,那老头说是几个月前才突然开始闹……哎?”红鲤鱼蓦地瞪大眼睛,明白了程陌的意思,“之前一直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程陌点点头,看向漂浮在虚空中的姑娘,自语道,“我觉得应该是出现了什么契机,比如说……”
“比如说,霞帔在附近出现了。”秦楚河接上了他的话。
话音刚落,与他们所在位置隔着一个大中庭的正对面,忽然传来了物体爆炸的巨响。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指女子十五岁。古时女子十五岁结发,行笄礼,因此称十五岁为及笄之年,也指已到结婚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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