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大娘子坐在地上,慌乱地回头去看。这一回头,身前却扑来一股腥风。
她惊叫,被压在地上。
再往后的事情,在程云清的记忆里,就是一片混乱,颇为模糊。
她大哭大叫,只觉得自己遇到了潜入宅中的魔头。
等父亲程玉堂匆匆赶来,年少的程云清才得知,原来那不是魔头,而是阿娘。
程云清:“我爹给我娘喝了一碗药。那药,就是方才所说的灵植制成。”
终于说到正题。
秦子游眉尖挑动一下,捏着手中药散,沉吟片刻:“喝了药,你娘是如何状况?”
程云清说:“安静许多,神色也不似方才那样,”她艰难地斟酌用词,“癫狂,仿佛完全认不出我。”
秦子游若有所思,程云清继续道:“那之后,我问爹爹,阿娘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魔修’。我爹和我长谈一次,告诉我颇多真相。”
她说完了最艰难的地方,再往下,就要顺畅很多。
程云清说:“我原先觉得,自己不能拜入归元宗,那或许会去儒风寺。再或者,干脆留在兰曲,继承爹爹的家主之位。但有旁宗的人听说了阿娘的事情,终于对爹爹发作。集结了诸多人,要杀阿娘。
“为了避过风头,爹爹送我去归元宗。
“那一路,我都在问爹爹,他与归元宗的宋真人当真是旧识吗?我真的能被收下?但等到了地方,见到宋真人……见到师尊,师尊看过我根骨,竟收我当亲传弟子。我就此留在归元,再听闻爹娘的状况,已经是一个甲子后。我娘先去了,爹爹随她而去,而程家落入旁支之手。
“我不在意这个。”身为归元剑峰峰主的亲传弟子,程云清会得到更多,“但是,我在意阿爹阿娘究竟遇到什么。于是再回兰曲,我找到了爹爹留给我的一枚遇见,还有这瓶药散。玉简之中,记载了他和阿娘这些年来对那灵植的种种探寻。但阿爹知道,此事太过重大,牵扯甚多。他要我保守秘密。”
到现在,不得不说出口。
秦子游听完这些,想一想,问:“那个玉简还在你手上吗?”
程云清说:“在。”
秦子游吩咐:“给我看看。”
程云清深呼吸,看起来十足忐忑。
白皎仍然安慰她,程云清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枚玉简。
玉简上设置了禁制,只有程云清能看清其中内容。但程玉堂到底修为不高,秦子游轻易就能将禁制抹去。
他将玉简贴在额头上,里面果真是程云清所说的内容:某年某月,程玉堂夫妇尝遍百草,第一次发现了能压制血瘾的东西,喜不自胜。某年某月,他们耗费极大心力,终于将这灵植迁入程家的灵药园中。往后,诸多尝试,悉心栽培,想要知道如何激发出最大作用。
他依据灵植模样,为其起名为紫清藤。
有了此前培育出变异天地莲的经验,程玉堂提出设想。寻常紫清藤只能让血瘾发作的修士稍稍安稳,那变异紫清藤会不会有更大功效?
只是变异灵植实在难以找寻,程玉堂经验再多,也不能参悟天地莲变异的缘由。他只好参照那株天地莲的培育方式,在紫清藤上慢慢试验。经年过去,竟然真的有所收获。
却并非是忽而变异,而是那段时日,有在外云游的剑修听闻“程家藏匿魔修”一事,赶来试探,要杀莫浪愁。夫妻二人与之交战,场面激烈动荡。等到剑修被莫浪愁制住,两人才察觉,旁边坛中的紫清藤竟是出现异状……
到这里,秦子游拿下额头上的玉简,疑问地看向程云清。
程云清解释:“我拿到玉简的时候,就察觉,后半部分好像有很多东西被抹去了。”
秦子游“哦”了一声,玉简在他掌心打转。
他想:倒是可以拿回去给师尊看看。
口中,则和善安抚,说:“若能做出更多药散,再到与魔修对阵之时,正道修士便要轻松很多。”
听到这些,程云清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这个话题暂且结束,白皎将拿了许久的笛子交给秦子游。秦子游抚摸灵笛,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
他浅浅一叹,又察觉,灵笛上也有禁制。
不过这不是查看的好场合。
秦子游先将灵笛收起,转而问:“方才说到哪里了?你们说,有诸多碧元修士被抓来。究竟有多少人,去了哪里?”
听到这话,白皎面色一凛。
……
……
千里之外,灵舟上,楚慎行原先入定。到这一刻,他眼皮颤动一下,察觉一道神念传来。
是子游。
楚慎行的分魂还停留在魔山处,如今已经变成将整座山都盘囚其中的葱茏藤蔓,将其蚕食、吞噬。
而他的主魂所在依然是一片宁和。
澜川修士与魔修之间的相互试探、相互做戏仍在继续。按照此前所想,外出的探查小队斩杀魔山不错,但具体囚禁人质的地方,还要从白皎等人口中得到。
如今,秦子游传来信符,也是在说此事。
青年嗓音清清朗朗,说:“师尊,白皎与程小友皆说,魔修狡猾,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被带往魔山。”
其中又夹杂一些白皎和程云清的猜想。他们被囚禁在一处阴暗深渊,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有一些道友被带走,去处可想而知。而这次探查小队跟随而去的一伙儿人,兴许就是因白皎、程云清带着他们那一批修士逃脱隐蔽,才会被命令带人质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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