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是你生辰,我想留下陪你。”
谢谙也是方才吃面的时候突然想起的,明天八月初六,正好是江景昀生辰。
“你怎么知道?”江景昀身形一顿,惊讶地看着谢谙,问过之后又沉默了,轻颤的睫毛里藏着三分懊恼与七分意味不明的深色。
他怎么知道的?
谢谙眼底掠过一丝苦涩,他可是足足把江景昀的生辰反反复复写了几百遍。
当时刚回宫并不受重视,手里也没什么闲钱,也不敢问泰安帝要。为了给他准备礼物,连着三个月跑到酒楼里去洗盘子赚钱。
钱是赚到了,礼物还没拿到却无端挨了一顿打,最后赚来的银子也没了,连带着人也被逐出荻花宫。
如今想来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可想起来谢谙还是觉得不甘与委屈。
他曾经是真心想对江老二好的,只可惜江老二并不稀罕。
谢谙及时收敛杂绪,生怕再想下去就无法心平气和跟江老二待一块了,帮他过个生辰,也算是弥补之前的遗憾,顺带着报达一下这阵子他对自己的照顾。
也算是为以后两清做些铺垫吧。
他也不是什么冷血之人,这阵子江老二对他也是真的很好了。
于是,谢谙只能故作玄虚,甚至卖弄起自己那蹩脚的文采:“那个,山人……”
谢谙挠了挠头,本该顺畅的词仿佛刹那间被浆糊给卡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后,忽然道:“山人有喵!”
“对!就是山人有喵!”
江景昀:“……”
没文化真吃亏。
“所以啊,二哥哥,我得留下陪你过生辰,要当第一个为你庆祝生辰的人。”谢谙浑然不觉自己的解释有问题,跟条傻狗似的摇头摆尾。
“走!带你买衣服去!明天生辰应该穿新衣服!”
也不等江景昀回答,谢谙就径直把人拉走了。
“这件好看。”
“这件也好看。”
“哎!这件也不错。”
谢谙两只手臂上搭着五颜六色的衣裳,肩头还搭着两件,不厌其烦地在江景昀身前比划着,最后又苦恼地皱起眉头,感慨道:“二哥哥,你就是长得太好了!”
“嗯?”江景昀还没从谢谙带他买衣裳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听见他这话,眸里满是疑惑。
“长得跟天仙似的,穿什么都好看!”谢谙毫不犹豫地称赞道,又再一次拿了件雪色的梅花如意云纹提花织金宽袖长衫在江景昀身前比划着,目光陡然变得幽深。
若说一身黑袍的江景昀是地狱里的冷面阎罗,那么这一身白衣的就是那姑射山上饮风食露的仙人。
平日里显得冷峻的面容都变得柔和,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凤眸里来不及褪去的茫然将那积攒已久的冷冽寒霜给消融七七.八八,隐有草长莺飞的盎然春意,让人不经意想要沉溺其中。
“二哥哥,我们试试这件吧?”谢谙心下一动,带着某种特殊的执着,提议道,“二哥哥穿了就成神仙哥哥啦。”
“你是瞎么?”江景昀瞪了眼谢谙,瞥见他手中拿着的长衫,眸色微黯,眼尾再度染上几分寒霜隐隐流淌着几分苦涩,稍稍别过头,话里尽是自嘲,“百拙千丑,莫糟蹋了这衣裳。”
谢谙只当江景昀是担心白衣脏了不好洗,自告奋勇地拍拍胸脯,十分豪爽道:“没关系哒!以后二哥哥的衣裳都由我来洗!你快来试试,我瞧着这尺寸跟你挺合适的。”
“谢谙。”江景昀低低唤了一声,对上谢谙的眸子,久久不语,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已是惊涛拍岸,不得平静。
“怎么啦?”谢谙总觉得江景昀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
“算了吧。”江景昀喉结上下鼓动着,嗓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这一切。”
“二哥哥,你是觉得我没钱吗?”谢谙换上一副委屈巴巴地看着江景昀,艰难地腾出一只手解开腰间的百福荷包,轻轻晃了晃,献宝似的说道,“我来的时候特意回去支了银子,二哥哥,你就放心吧,我有钱的。”
“这位公子,这是上好的湖绫缎,穿起来非常舒适,也很透气的。”原本被江景昀吓得躲在一旁默默嗑着瓜子的老板看见谢谙拿了店里最贵的衣裳时,金钱的诱.惑让他忘却了害怕,连忙附和道。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衣裳了。”老板夸夸其谈,就差目射金光了,指了指江景昀,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公子仙人之姿,何必妄自菲薄呢。老夫开店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上二位这般丰神俊朗,清新脱俗之人呢。”
“就是就是!”谢谙帮衬道,放下胳膊上搭着的其他衣裳,慢条斯理地钟意的长衫递给老板,指了指袖口上的褶皱,笑道,“就这件了,劳烦老板给熨一下吧。”
碍于江景昀不肯配合试衣裳,谢谙无奈,只能贴在老板耳边轻声交代着尺寸,让他适当修改一下。
“好嘞!”老板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了,徒留一脸的褶子跟被石子投入的湖面,涟漪一圈又一圈。
二人你一唱我一和的,根本就没给江景昀开口的机会。
这身衣裳足足一百两,谢谙却是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这么付了钱,为了防止江景昀偷偷把衣裳拿回去,一路上都是自己抱着,那小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怀里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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