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江景昀低骂一声,凤眸里清晰地倒映着霜雪愈发璀璨的灵流,“一年到头被雷劈过的山石田林不可胜数,难不成还要把那些东西全部铲了去?”
“人都死了,魂魄都跑地府投胎去了,哪里还能惹得天神发怒?有什么可发怒的?是嫌抢了他地盘么?”刚恢复体力的陈无计也跟着骂道,“这些人脑子是被饭堵住了吗?这么蹩脚的借口也能扯出来?”
谢谙沉默不语,这种荒唐的言论他在民间不曾少见。在一些地处偏远的村落,他们对神的敬畏比寻常人要高出许多,说他们愚昧也罢,无知也好,但凡他们认准的事情,是由不得旁人多言半句。
关于类似于死人惹怒天神需要挫骨扬灰的事情也经历过不少,这里好歹拿的还是尸骨,别的地方则是直接拿活人。有剥皮抽筋的,有千刀万剐掏心掏肺的,也有丢入兽窟被野兽活活咬死的,不论男女老少。就连在他十岁那年也差点因为那莫须有的罪名被丢入水中献给河神。
最后是他娘用那柔弱的身板把他从水里拽了上来才幸免于难,可也正是因为这次才使得他娘身子愈发羸弱,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我自是不肯的。”阿珠哑声道,“所以我就去求村长,我在他家门口跪了整整三天,他也不肯松口。我也便放弃了,就守在他家门前,心想只要他不出去,见不了别人就不能把我爹娘怎样了。”
“可还是错了!”阿珠掩面而泣,瘦弱的肩膀剧烈抖动着,“我竟没想到他的手段竟残忍至斯!他竟然让他那七岁的孙子带着村里其他小孩一同去烧毁我爹娘尸骨!”
“当天正好是我爹娘的祭日,他竟然还假惺惺联合所有村民把我邀进家中说要再与我好好商讨此事。大家态度也不似先前那般坚决,我以为他们松口了,可谁知都是假的!全是假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我注意的说辞!”
“等我赶到之后,我爹娘什么都没剩下,就连骨灰也被撒到河里。”
“全村二十多个小孩,还有我的侄儿他也在里面。他们最大也不过十岁,可他们连最基本的良善也没有!他们就为了村长允诺的几颗糖,就这么把我爹娘的尸骨给烧了。”
阿珠双手紧握成拳,赤红着眸子,面容扭曲狰狞,似无间深渊里爬出急于向人索命的魍魉,又似山间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猛兽,尖锐的獠牙闪烁着森冷寒光,一心只为刺破那纤细柔然的脖颈,吸食着里面的猩红滚烫的血液。
“仙君,我不曾与人交恶,我爹娘更是入土为安多年,却因一场天灾而落得如此下场。倘若换做是你们,能不恨吗?”阿珠喃喃道。
“于是,我先是找到了村长的两个孙子,把他们两个人带到苍茫山,绑了堵上嘴丢到棺材里。不给他们东西吃,饿了个四五天后我就把他们带到那些刚下葬没多久的尸体面前。”
“他们吃那些腐肉得可开心了!也不管那是不是人。最好笑的是,他们竟然问我还有没有,他们还想吃。”阿珠痴痴地笑了,“仙君,你看看,这真的是人吗?人会吃人吗?不会的,只有畜生才会。”
此时的阿珠几近癫狂,笑嘻嘻道:“吓了他们七天,我还是不解恨,可当时的我又不敢杀人,毕竟杀人是要坐牢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可怜我。一个月前村子里来了许多异乡人,我害怕被发现就躲着,谁知他们还是发现了我。为首的男子竟然对我说他们是特意来找我的。”
“特意找你?”谢谙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可是旧交?”
“不是。”阿珠摇摇头。
“那是亲戚?”江景昀问。
阿珠依旧摇头:“自爹娘死后那些亲戚早就没有来往了。”
“那你就这么信了?”陈无计好奇道。
“对呀。”阿珠粲然一笑,“我都孑然一身了还怕什么。”
“他清楚地道出了我经历的一切,也知道了我绑了村长家的两个孙子。我本以为他是村长请来的修士,此前大家一直觉得孩子失踪是妖邪作祟。”
“可是他却对我说只要我帮他一个忙他就能让我把那些小孩全杀了又不被人发现。”
谢谙闻言,侧过头与江景昀对视一眼,二人十分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那些人全被杀了之后炼制成了高阶走尸!
人死之后又不能被察觉,依旧保持着活人的生活习惯,没有自主思考能力,不会说话,却依旧能够保持生前的喜好。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无计花钱买了一堆糖,可村里的小孩没一个搭理他,其实并不是不搭理,而是根本说不了话。
死尸要想说话在只能通过献言术,可村里的百姓不懂,只当是孩子失踪后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吓着了,只盼着过些时日便会好。
“想来二位仙君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阿珠把二人的神情收入眼底,轻笑一声,拂了拂鬓发,“那我也就不做解释了,在你们面前反而是班门弄斧。”
“反正呢,我就按照那个人给我的法子把那些小孩全杀了,但他们还是能够站起来。倒也挺神奇的。”
“你这个‘他们’,可是包括所有村民?”谢谙突然开口,“既然杀了人又不会被察觉,那些曾经阻止过你的人,你定是不会放过的。”
阿珠愣了愣,随即莞尔:“不愧是我看上的仙君,果然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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