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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街道最为热闹,尚未褪去白日里躁意的暖风非常善解人意地在渡口走了一遭,带着氤氲湿气走街串巷。本在客栈里吃得满头大汗的客人们登时抱着碗跑了出来,迎着凉爽的清风发出惬意的喟叹,不想回头却与身后拿着扫把凶神恶煞的小二们打了个照面。
    气氛短暂的沉闷片刻,随即便如那滴入热油里的清水噼里啪啦沸腾了起来,吓得街角的猫狗都夹着尾巴四处逃窜。
    摊贩们摆出了自家最具特色的小玩意,敲棒槌的敲棒槌,摇拨浪鼓的摇拨浪鼓,更有甚者直接跳出了自己与番邦友人新学来的异域舞蹈,尽管手脚不协调,哄堂大笑,却依旧乐得自在,乐呵呵地与大家推销着自己的东西。
    许是这热闹的景象惹得上天都艳羡不已,只能揽着云彩催促着迟迟不肯离去的金乌流下几滴不甘心的泪珠,捶打着黛色的琉璃瓦,滴滴答答间弹奏出满心的悲伤。
    突如其来的雨搅乱了大伙的兴致,可却没有一个往家跑的,都不约而同地躲到了附近的廊庑下,抬头看着愈发急促的雨帘,不时发出几声咒骂。
    风袭廊轩,雨洒庭前。不修喜怒,侃侃人间。
    这大抵便是寻常百姓眼里所期待的岁月静好吧。
    谢谙靠着长椅上的栏杆,探了大半个身子出去,背上的衣裳都被滴落的雨水浇灌得透彻,高束的马尾也因浸了水之后向一侧歪斜。可他却浑然未觉,只为就近与一位卖糖画的摊贩讨价还价。
    “两个一共六十文,没得商量。”摊贩说得嘴角都起了白沫,上下打量着谢谙,嫌弃道,“一个大男人,就算家里人管得再严,可也不至于几文钱都要与我这老头子计较吧?”
    谢谙在民间历练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只挑自己想听的话的本领。
    是以,他自动忽略摊贩后面一大堆话,笑得人畜无害:“老伯,您看看这个糖画的手都断啦。把我娘子都画丑啦,您不给我便宜点说不过去吧。就二十文。”
    “放屁!”摊贩气得吹胡子瞪眼,伸手欲夺过谢谙手里的糖画,谢谙却是早一步躲过。
    “你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摊贩面色瞬间涨红,指了指谢谙,又指了指他手中的糖画,浑浊的眸子里登时迸发出惊人的光亮,仿佛捉到了谢谙的小辫子一般,兴奋地叫嚷着,“你就是个想空手套白狼的!什么你娘子啊,你让我画的分明就是之前站在你身边的那位公子。除非你跟我说那位公子就是你娘子,我就收你二十文。”
    谢谙:“……”
    我倒是想,那也得有命活着。
    “怎么回事?”
    一道熟悉的嗓音越过拥挤的人群飘入耳中,恍惚间带着几分雨水的清凉,几欲把心原上那作祟的火苗熄灭。
    在客栈的时候谢谙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问话的时候也是支支吾吾的,说是要随便出来逛逛。因着江景昀正在喂着哈哈,也没多问,就随他去了。
    可谁知道过了快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看着外头下着雨,想着他估计是被雨困在哪里了。
    于是也没作多想,问掌柜要了把伞,撑入三两人群中,点缀着喧哗尘世。
    谁能想到恰好看见某个傻子跟拉开的糖条似的一边连着栏杆,一边系在摊贩那摇摇欲坠的架子上。
    “二哥哥?”谢谙闻言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江景昀。
    “你这是准备开杂耍摊么?”江景昀瞥了他一眼。
    “这位公子,请问您是他娘子吗?”还没等谢谙开口,摊贩就连忙起身走到江景昀面前,神情非常严肃。
    “什么?”江景昀步子一顿,神情微滞,连带着脑子都短暂的出现空白。
    “就他!为了省四十文,竟然不要脸地说您是他娘子。”摊贩恶狠狠地瞪着谢谙,咬牙切齿道。
    “没有没有!”谢谙一听大事不妙,脸颊迅速爬上几朵红晕。他也不想着讨价还价了,忙不迭从袖子里掏出铜板递给摊贩,连连道,“给你给你。”
    “二哥哥!你,你,你别听他胡说。”
    谢谙因着此时的姿势只能瞥见江景昀的衣角,根本看不见他的神情,见他没有做声,想来定是生气了。
    心急火燎拿着糖画想要直起身子,奈何腰杆长时间拉直,短时间内想要迅速松缓是非常困难的。
    于是乎,谢谙一个不注意,上半身直接栽倒在地,下半身还挂在栏杆上。一张俊脸紧贴着青石板,溅起的水花亲昵地拥吻着微启的唇瓣,十足十的摔成狗吃屎了。
    江景昀:“……”
    即便是脸朝地摔的谢谙也不忘高举手中的糖画。
    “二哥哥,赶紧吃这上面画着的可是你哟。”谢谙看了看手中的糖画,除了那稍稍融化的一根手指,并没有其他损坏,往江景昀身边递去,“再不吃的话就化啦。”
    江景昀看着谢谙这傻兮兮的模样,人都摔倒了却依旧惦记着手里的糖画,就刚刚那声响,脸上定是被刮伤了吧。思及此,心头只觉被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周身流淌着的血液都跟着滚烫起来。
    江景昀眉宇间的清冷逐渐逝去,好看的凤目里流转着柔和。他一手接过糖画,一手抓着谢谙的胳膊把他搀扶起来。
    果不其然,只见谢谙左边脸颊上有一块半根手指长的伤痕,周遭被沙石磨起的皮屑兀自裹着血液张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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