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焦急与担忧揉进了血液里,流淌至全身每一处角落,使得每一个毛孔都竖了起来,不断地喧嚣、沸腾着。
“我去找他!”
谢谙不敢多想,提着长剑再一次折返,没入无尽黑暗中,被风吹拂起的衣袍都带着匆忙,撕碎着晚风,猎猎作响。
陈无计反复确认那些鬼力士被困在结界里不得动弹后,又掷出捆仙索,把他们牢牢捆住之后,抬脚欲跟上谢谙的步伐。
可在突然瞥见柜台上那如雨后冒出的蘑菇般此地长出的六颗脑袋,以及他们眼里的哀求与惊惧时,默默把没有说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拉过一旁没有损坏的板凳坐下,面无表情地与同样的呆滞状的鬼力士对视着。
画面极为诡异,比学堂里闹腾得最欢的学生突然看见先生时还要诡异。
出了客栈的谢谙不知道到底该从何处找起,只能往那些隐蔽偏僻的角落四处搜寻着。
他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跌跌撞撞地飞向着那寻觅已经香甜可口的食物。又像是被主人不小心丢失的狗崽,凭借着那微弱的气息寻找着主人的踪迹。
或许是责怪自己的本领不到家,又或许是担心主人早已离开了这片地域,狗崽的性子逐渐暴躁起来,赤红着眼,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流下。它只能低头用自己那斑驳的前爪刨弄着地面,待重新安慰好自己后又继续抬起头,摇着尾巴往前走。
它不知道主人在哪,但它一定会找到的。
“我我我……我看见前面巷子里躺着一个人!”
适时,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捂着胸口,惨白着一张脸,磕磕绊绊地对着身侧的友人说道。
“活的死的?”友人看了看四周,而后低头小声问。
男子忙不迭摇头,比拨浪鼓的速度都还要快上几分,怯怯地咽了咽口水,回想道:“我喊了几声,他也没应我,那里光线不好,那人身边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想来估计是血。”男子摸了摸下巴,猜测道。
“要不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友人提议道,“看看那人情况到底如何?东街那谁家客栈不是闯进了稀奇古怪的东西么?估计是被他们刺伤的人也不一定。”
男子犹豫了一下,本能地缩了缩脖子,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暗自思忖着要不要重新回去看看。
“在哪里!”
然而不等男子做出决定,反而是一旁把二人对话一字不落听进去的谢谙急急忙忙地开口问道:“那个人在哪里?”
二人被谢谙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跳,皆用一副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人在哪?”谢谙哑得不成模样,仿佛是被炭火炙烤过一般,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颤抖。他像是一个走在悬崖边缘的人,只需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带入万丈深渊。
“请你们告诉我,那个人在哪?”谢谙近乎绝望地看着二人,反复念叨着,“他在哪?”
“就在前面左拐,插着红色旗子的巷子里。”男子看着谢谙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想着自己方才巷子里看见的人应是对谢谙重要的人,登时出声回道。
“多谢。”
谢谙匆匆道了声谢,跟阵风似的,拔腿就往前跑,
他根据男子话里提到的那面红色的旗子很快便找到那条巷子。
巷子里没有灯,一片阴暗,连带着被风吹过来的空气都带着浓郁的酸臭味,那是食物腐烂的味道,细究之下还藏匿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谢谙站在巷口,却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地上躺了一个人。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全是江景昀毫无声息躺在血泊里的样子那双藏匿着世间一切美好的眸子,那双倒映着他眼里所有爱意的眸子自此阖上,世间的风月再难令他动容。
谢谙只觉吸入的空气顿时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刃,雪亮的刀锋在五脏六腑里肆意割据着。
“二哥哥……”谢谙不适地弯下腰,企图缓解着心头的痛楚。
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江景昀,可他没有勇气上前确认,他怕事实与自己所想背道而驰,他怕这个人就是江景昀。
他怕江景昀再一次死了,再一次离开他了。
他不坚强的,一点也不。
自去年陈修谨把江景昀带走之后,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江景昀到底会不会醒来,陈修谨会不会是故意骗他的?
得过一段时间魔怔了一般,认为江景昀已经死了,陈修谨就是随便寻了个借口把人带走了。于是他各种寻死,最后却都被人给发现给救了回来。
若真的是江景昀,那么他也该一死了之了。
谢谙深吸一口气,迈着那双重若千钧的腿,比姑娘家踩的莲步还要细碎,颤颤巍巍地往前走着。他越往前走,看着那离得越来越近的尸体,情绪越发绷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二哥哥呀。”谢谙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喊了一声,绞尽脑汁寻着那些能令自己开心的话题,“我知道肯定不会是你,你应该是躲到哪里吃糖画去了。肯定是这样的,因为你怕那大夫会笑你。”
“二哥哥,那糖甜不甜呀?可不可以给我留一点点?不要太多,嗯……你吃过的也行。”
“二哥哥,我找不到你了,我一直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对不起啊,还说要保护你一辈子的。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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