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年啊。”
谢谙不明所以,顺着景帝的目光望去,待看清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时,脑袋嗡嗡作响,浑身血液齐齐往头顶聚去,眼前阵阵发黑。
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大步走上前,随着他脚步的逼近,石碑上那三个字仿佛在不断变大,陡然间重若千钧,重重地压在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谢谙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涩然道:“这里并非现世之地。说吧,你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真的。”景帝反驳道,“他死了,因我而死,也因你而死。他的死,都是我们一手促成的。”
“放屁!”谢谙厉声打断道,“二哥哥他明明还好好地活着。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你是谁。现在赶紧给我滚!”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景帝长叹一声,“因为我也不信。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了他十年。想要他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我。”
“可是……谢谙。他早已魂飞魄散,根本没有来世啊。”
说到这,景帝掩面而泣,哭声似狼嚎,仔细一看却又没有眼泪。
“你。”谢谙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只是刚蹦出一个字音就被景帝打断了。
“你看看吧,陈情图鉴不会骗人的。”景帝掌心慢慢升腾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火焰随着他的手里的咒诀慢慢放大,里面正显现出谢谙不曾见过的画面。
画面里的谢谙悬在空中,身后簇拥着乌泱泱的鬼力士。自鬼力士头顶飘出一缕紫色的光束,齐齐钻入他的体内。他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恍若地狱里走出的修罗,率领着万千鬼魅急于向人索命。
天上乌云蔽日,魍魉肆虐。地上血流成河,堆尸如山。
“江景昀,你说说你,为什么总是反对我呢?如今整个朝廷的官员都站我这一边,你又何必跟我唱反调?”谢谙由高而下俯视着浑身是血的江景昀,鄙夷道,“堂堂玄虎营主帅,怎么这么不禁打呢?”
“你不是跟我那好父亲保证定要把我捉拿归案么?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还怎么捉我呢?”
“江景昀?”
“要不这样吧,我数十个数,你要是在十个数内站了起来,我就让你三招。”
“一、二、三……九……”谢谙顿了顿,眸光微沉,数字也一直停留在“九”,没有再往下数。
他道:“江景昀,你个老东西,花样还挺多的,差不多行了啊,我让你三招就是了。”
“还不起?那行,十招。”
“二十招。”
“五十招。”
“一百招。江老二,这是我最大的容忍了。”
江景昀:“……”
谢谙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半天,觉得无趣,干脆闭上嘴。
他看着江景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眸色微变,一道掌风落在他身侧,骤然间飞沙走石悉悉数往他背上砸去,肉.体撕裂声此起彼伏。
而江景昀始终趴在那里无动于衷。
谢谙猛地打出一道法咒挡去那飞扬的沙石,慢慢落地,往江景昀身侧走近,却又在离他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脚步,喊了声:“江景昀。”
回应他的是背上伤口不断往外流的鲜血。
“江景昀。”谢谙再度喊了声,声音比之前要柔了些。
“江景昀。”谢谙眼里划过一丝茫然,似一头迷途的羔羊,不厌其烦的呼唤着同伴,“江老二。”
“二……”谢谙眨了眨眼,盯着那弯曲的身形,艰涩地喊着那个久违的称呼,“二哥哥。”
“二哥哥,你回我一声吧。”
“江景昀!”谢谙大步上前,一把扯住江景昀的手臂,跟拔萝卜似的把人拽了起来,待看见他脸上那道从左边眉毛一直到脖颈间的伤痕,心里莫名涌起滔天怒意,赤红着眼扫向天上的鬼力士,道:“这他妈谁干的!我不是说你们不可以碰他的么!”
然而无一人回他,没有催动的鬼力士与木头无异,没有六识。
他如同一只被惹怒的豹子,不断地朝空中打出灌足灵力的掌风,只见那些鬼力士跟下雨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掉。
待谢谙发泄够了,伸出手想把江景昀伤口上那外翻的皮肉给抚平,可是手完全不听使唤,抖得厉害,最后直接拍在了他鼻子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后又立马触电般收回。
“江老二。”谢谙视线在江景昀没有丝毫起伏的胸膛上停留,继而粲然一笑,“你死了也省事,这样就再没人能阻拦我了。”
“死了好,早该死了。”
谢谙跪坐在江景昀身边,反复道:“死了好啊,死了就乖了。”
“可是江景昀,我还不想你死。我还没跟你打够呢。”
“江景昀,你醒来,我们重新打过好不好?”谢谙鼻子一酸,眼圈一阵湿热,颤抖地伸出手抱着江景昀的尸体,哽咽道,“江景昀,你听见了吗?只要你醒来,我。”
砰──
一声巨响把谢谙的话语碾得粉碎。
他看着怀里那个毫无生息的人突然活了过来,也顾不上江景昀给自己下的法咒,而是眼巴巴地看着江景昀,怔愣地问:“你这是诈尸了吗?”
“你这是不舍得我吗?”
“你是……活过来了吗?”
江景昀琉璃般清冷的眸子里笼着一丝暗色,他没有回答谢谙,催动着捆仙索,把人捆得严严实实,果断召出霜雪刺向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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