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谙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瞪着房梁上绘着的蝶戏牡丹图纹,眼底的茫然如那滴入沸水里的墨汁,迅速放大,目光逐渐空洞。
无常见他一声不吭的模样,眸里掠过一丝担心,心下一横,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朝堂上传来消息,君上正准备派镇国将军施卫带兵前往西北。”
“不会的。”谢谙终于开口了,“就算是让施卫去,也不会让他打前锋。”
无常总算松了口气,接过他的话往下说道:“王爷何出此言?”
“他在等我。”谢谙闭了闭眼,手指微微蜷曲着,眼底的恨意疯狂蔓延,把眼睛燎烧得通红。
“西北之事爆发,外面皆传我是被二哥哥蛊惑了才会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如今二哥哥回到西北,更加坐实了他叛国的罪名。事情来得太突然,大家都还是在热头上,自是义愤填膺,各种不平。”
“依二哥哥性子,他此次回去定是会把江岳给活剥,然后迅速清理千秋国那位三王子布下的暗桩,连带着那位三王子也没有好果子吃。待所有事情结束后,他便会回来向朝廷请罪。其实根本无需朝廷派兵,只要二哥哥在,西北很快就会平定下来。”
“一旦西北平定,世人便也开始冷静下来,会重新定义对叛国一事的看法。君上自是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是以他必定会让我带兵去西北,为的便是让百姓们清楚认识到,二哥哥这次是真的叛变。毕竟我在他入狱前那般维护,他却打晕我走了。在外人眼里,此举无疑是打了我的脸。”
谢谙轻叹一声,幽幽道:“这样一来,我再带兵出征,在旁人眼里就会认为我默认了江景昀叛国的事实。”
“就算等我们到达西北的时候已经恢复平静,届时也没有人会过多猜想,只会认为二哥哥是见事情败露后向朝廷示好罢了。”
无常并不知道这里面藏有如此大的深意,心里对泰安帝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他张了张正欲说话,王管家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王爷,宫里的薛公公来了,说是传君上口谕,着王爷即刻入宫。”
“这不,现在就来了。”谢谙恰好捕捉到无常眸里的震惊,勾了勾唇,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对着王管家说道,“王伯,麻烦你给我收拾几套干净的衣裳。”
王管家问:“王爷是打算去哪吗?”
谢谙拿过一旁的外衫穿上,笑盈盈地说道:“去接二哥哥回家。”
当谢谙走入瑶光殿的时候,圣旨已经拟好,跟他之前对无常说的一模一样,他为主帅,施卫为副帅,率十万大军前往西北捉拿江景昀,明日便出发。
谢谙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泰安帝。
待薛毕宣读完圣旨的时候,背上已经是冷汗涔涔,他偷偷地觑了眼谢谙的神情,生怕他会跟江景昀认罪的那天般对泰安帝拔剑相向。要不是江景昀及时制止,泰安帝不死也伤。
这次泰安帝更是要谢谙亲自去捉拿江景昀,万一谢谙的脾气又上来了,这次江景昀没在场,连带着洛微云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放眼整个朝廷,还真没谁是他的对手。届时真的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薛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形一转,恰好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步子,想着要是谢谙捅过来的话自己好歹还能替泰安帝挡个剑。
其他官员也好不到哪去,不时偷瞄着谢谙,又悄悄瞟了眼门口方向,甚至已经估算着从自己的位置跑到门口需要多少时间。
谢谙自是注意到大家的这些小动作,不禁有些好笑,他这次还真没动那个心思。
他薄唇轻启,正欲说话,却被另一个声音率先截了胡,抬头一看,是瑞王谢廷远。
“君上,臣以为任命安王为主帅不妥。”瑞王道,“一来安王未有带兵的经验,二来安王刚醒,身子怕是尚未完全恢复,倘若行军途中出现了好歹,容易动摇军心。恳请君上换过良将。”
谢廷远话里就一个意思,不要让谢谙带兵。
他到了这个岁数哪里还看不清泰安帝的意思,这谢谙一去,江景昀今后就算是活着也要受到万人唾骂。
“哦?”泰安帝挑了挑眉,指尖轻轻敲打着龙头扶手,目光转向谢谙,“老六,你四叔说你身子不适,你说呢?”
谢谙拱手道:“臣接旨。”
谢廷远眼里划过一丝错愕,偏过头看向谢谙。
谢谙冲他粲然一笑:“四叔不必担心,侄儿身子好着呢,不就是捉个人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廷远还想说什么,奈何谢谙直接搂着他的肩膀,叹道:“四叔真的不必担心,我没事的。您有空的话还是多开导开导娇娇吧,他这阵子总是跑我家里去哭。虽说我没醒,但耳朵还是能听见的,好几次在梦里也听见他哭着骂我。”
谢辞得知江景昀入狱的消息,房子也不盖了,直接丢下手里的锯子急急忙忙赶回京城,明镜司他自是进不去,只能找谢谙,哪知扑了个空。
在得知谢谙去了明镜司后,想着他定是会把江景昀带回来,等了整整一宿,好不容易等回了谢谙,可却是被抬回来的。
江景昀叛逃的消息就此传开。
谢辞又气又恼,掉头便准备去西北找江景昀,只可惜刚走到城门口就被自家父亲给绑回了家,派人严加看守,连带着宋花眠也跟着一同被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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