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谙脑海里飞速地掠过一道白光,脱口而出道:“顾行止是谢廷忧的孩子?”
谢廷修点点头:“不错。那年因为太后身子愈发不爽,派去盯着谢廷忧的人也被他悄悄给除了去。而我一直担忧太后的身体,无暇顾及他。半年后,太后撒手人寰,弥留之际,牵着我的手让我多照顾他。这时我才想起他来。”
“谢廷忧自小便是娇养,没上过几天正经学,却把纨绔子弟的风气学了个十足,整日无所事事。之前听他说要成亲了,我身份有所不变,只能借口给他养父母送了好些钱财。想着成亲后他应当能懂事些。”
“在得知顾颖的遭遇后,我气愤不已,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可碍于太后的嘱托,只能暗中把顾颖母子带走。当时朝局动荡,内忧外患,我受先帝之命带兵出征,生死渺茫。我不希望这孩子跟我受苦,只能把顾颖母子拖给沈霄照顾。我与他自小相识,感情甚笃。加之才情品行皆是上乘。当时便想着若是我不能回来,这孩子跟着沈霄,也是不会受苦的。”
谢谙闻言,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
谢廷修神情讪讪,无奈低叹:“后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一去便是五年。顾行止便也以沈霄庶子的身份一直待在沈府。而谢廷忧那里也一直有我的人盯着,再没妄动。直到十多年过去,谢廷忧开始不安分了,江湖上也出现了不系舟这个门派。”
“我派了许多人去清剿,结果都是无疾而终。突然有一天,探子告诉我谢廷忧与不系舟联系密切。我佯装不知与他攀谈,明白了他们的计划。碍于一直查不到顾行止的具体行踪,我便只好将计就计。”
谢谙接着谢廷修的话往下说:“这么看来,那次暴.乱也是你故意设计好的,你趁乱杀了谢廷忧,自己又假扮他,目的便是为了让顾行止相信你是谢廷忧。而我与我娘原本也应该死于那场暴.乱之中的。可由于你掺和进来了,所以我们没死,只是流落民间了。”
谢廷修眉心微蹙,薄唇翕动,好似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轻轻点了点头。
父子两相对无言。
良久,谢廷修突然开口:“我一直知道你们在那。我想着等解决掉顾行止之后再把你们接回来,可是……”
“呵。”谢谙冷笑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变,“我娘她知不知道你的打算?”
谢廷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没说,但她都猜到了。”
“后来,顾行止因为我的不配合而开始选扶其他皇子,起初,他选择了谢谌,我松口气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找到了你。”谢廷修道,“从你回京后,我的计划全乱了。他一步步设计把你扶上皇位,我没办法,只能把谢谌拿出来抵挡一二,我不想你成为他的傀儡。”
“至于后来的事情,也无需我多说了,你知道的都是我做的。我费了这么年多心血,为的就是想给你一个干净的王朝,断不能功亏一篑,任何人也不能阻挡。我没想顾行止会忌惮老四,而我也别无他法,只能顺势除去老四,如此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谢谙问:“所以这就是你杀害四叔的理由?”
谢廷修坦然承认:“是。”
血淋淋的真相使谢谙无法再淡然处之,也无法再同谢廷修聊下去了,转身离去,待离门边还有三步之遥外,忽然被谢廷修喊住了。
“做什么?”谢谙头也不回道。
“这些年做的事,我都不后悔。”谢廷修道。
谢谙嗤笑一声,冷血无情。
谢谙眼睫低垂,悄然无声地藏匿好眼底的神情,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在谢谙走出牢门地那一刻,耳畔钻进了一声沙哑的嗓音:“谙儿,对不起啊……”
微弱的嗓音被骤然吹起的狂风给碾得粉碎,可细碎的抽泣声却怎么也冲不散,连带着其中夹杂着的痛苦与怀念都令人动容。
谢谙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身后归于寂中,这才抬脚离开。
是夜,明镜司传来谢廷修越狱的消息。
谢谙拿着奏折的手一顿,再次试着集中精力时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进去,一阵心烦意乱。
他干脆丢了折子,鬼使神差地往一处宫殿走去,抬眸看着宫殿牌匾上那已经结满蛛丝的三个字──玉衡宫。
这是宋依依的寝殿,如今却破败不堪。
谢廷修为了在顾行止面前做足戏,连带着宋依依的寝殿都不闻不问了。
谢谙收敛心绪,迈开步子走了进去,这才发现里面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带着院里的花草都修整得整整齐齐。
谢谙呼吸微滞,好似想到了什么,心头猛跳,大步往主殿走去,推门一看。
只见谢廷修一身绯色长衫端坐在上首,原本凌乱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玉簪高高挽起,唇边噙着浅笑,显得整个人气质愈发儒雅。
他怀里揣着一块绣着海棠花纹样的丝帕,瞧着帕子的成色不难看出有好些年头了。
他背靠着椅身,双眼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谢谙低头看着的手背上缓缓开出一朵往生玉兰。眼圈忍不住一阵酸涩,脚下好似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谢廷修。
第180章 二哥哥,成亲啦
谢谙并未告知世人谢廷修的真实身份,一如他自己所言,在世人眼中,隆庆帝是明君,泰安帝是乱臣贼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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