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交叠着腿,锃亮的皮鞋旁蹲着一个男孩,他正在捂嘴干呕,青涩的肩背一颤一颤,惹人疼爱。
听到自己要被金主赶走,男孩直接从桌底下爬出来,羞愤地叫嚷:“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被你养啊,我又不是为了钱才跟你的!”
那是个可爱又精致的男孩子,嘴角有一点裂伤,喉咙遭过多次撞磨,声音哑了。他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蹬大,眼里有不屈与倔强的火焰。
男孩狠狠抹了把眼睛跟脸,继续瞪着,小小的世界像是被一棵坚忍的树木撑着,永远不会倒塌。
办公室里只有男孩压抑的抽噎声。
陈一铭没抬头,他想,这也是个长了反骨的,还有一具健康的身体,漂亮的脸蛋,名校生有学识,无论从哪看,都更适合被董事长驯养。
办公桌后响起厌烦的命令声:“拎出去。”
陈一铭将气得浑身发抖的男孩带了出去,他再折回来时,董事长交给了他一个工作。
“下班前汇报给我。”沈寄转过皮椅面向落地窗外的南城繁华一角,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冷意。
陈一铭看不见董事长的神色,却依然心跳如擂鼓:“是。”
票初董事长让他查茭白住址的时候,他就动了一次性查完的念头,可董事长没发话,他不敢私自去调查。
董事长没让他查全部,大概是怕查下去,放在那个青年身上的心思会越来越多。
然而董事长能费那个心思考虑,不正是证明他上了心吗?
那时候就有一点苗头了。
今天终于成型。
陈一铭领命去查茭白的家庭背景,调查他十九年的人生。
他能揣测董事长要查的动机。
董事长想用一样东西捆住茭白,既然他太滑溜,那就从他的亲人身上下手。
没有人提醒董事长,他和齐家老幺登记的日子推迟了,今天就是他自己新改的时间。
陈一铭带上了门,挥手让探头的助理们忙去,他进洗手间洗把脸,平复一下惊悚的心境就打起电话找人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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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而铵就是在这时候来的沈氏,他一路直达顶层,站在那个人的办公室里。
“戚叔出国了,他一个人在兰墨府,我想去接他。”沈而铵说的很顺畅,没有一点卡顿。
沈寄将打火机扔在办公桌的文件上面,他这个儿子三天两头地要往西城跑,要不是他扣留了对方的证件,派几个人盯着,还不知道要给沈家惹多少笑话。
“你没断奶吗?”沈寄嘲讽。
沈而铵没有被伤到,他将奔跑中乱了一点的校服整理好,不卑不亢地看着商界的传奇。
“你戚叔是在替我照看他,而不是顾虑你。“沈寄吸着烟,面部线条冷硬,“这里有你什么事?”
沈而铵垂了垂眼。
“回学校折你的蜻蜓去。”沈寄捞到烟灰缸,“别在你老子面前晃。”
沈而铵被笔尖戳了几个红印子的手指微拢起来:“你不觉得,他像一个观众,看着我们,看着这个,世界?”
沈寄弹烟灰的动作轻滞,下一刻,烟灰缸就被他重扣在桌面上:“出去!”
沈而铵平静地面对他的愤怒。
这个人唯我独尊不可一世,没有意识到那一点,却依旧听不得这样的话。
沈寄从他儿子那双跟他相似的眼中看到了讽刺,他勃然大怒,烟灰缸被他掷了出去。
那烟灰缸被沈而铵躲开了,他不能在这时候受伤。
他要去西城,不能再等了。
沈寄见自己那一下被躲掉了,他愤怒地站起来,大步朝着他儿子过去。那架势是要把人打残。
“董事长!”
办公室外面传来陈一铭的声音。
沈寄的脚步一停:“进来。”
陈一铭拿着一个资料袋进的办公室,他似乎遭到了什么冲击,都没顾得上担心这对父子的交锋。
沈寄开口,嘴边的烟上下抖了抖:“查了?”
陈一铭的头往下垂。
沈寄一脚踹过去:“哑巴了?”
陈一铭的额角有冷汗,却不是挨一脚导致的,他将手里的资料袋递上前。
沈寄扫了眼袋子上的捏痕和汗印,他面无表情地拆开了袋子,从里面抖出了一份资料。
这一刻,办公室里静得掉针可闻。
陈一铭心跳都停了,那资料是王初秋,也就是茭白的一切。
调查出来的东西太有戏剧性。
资料上显示,茭白在沁心园的两年,沈家给他的钱都被他陆陆续续转给了一个邻家弟弟。
按理说,茭白离开沁心园的时候已经没什么积蓄了,可他有钱,两千万。
他用两千万找关系进三中,不久前还给了姜焉两百万,好不自在。
然而那笔钱……
牵扯到了齐家老幺。
涉及到了一场算计沈家,算计董事长的阴谋。
董事长被耍了。
陈一铭的后心一片潮湿,他冒着生命危险给不知情的少爷使眼色。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沈而铵稍稍出来,和他对视。
陈一铭用口型说:快走。
“砰。”
资料从沈寄手中砸到地上,凌乱地四散开来,他抽两口烟,踩着纸张往办公桌那走:“通知齐子挚,让他带他弟弟来沈氏,现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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