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林指着苏岑道:“这是我家公子。”
那人立即跪在苏岑身前:“多些公子出手搭救,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代全家老小谢过公子。”
苏岑受之有愧,急忙让人起来坐下,道:“我也不过是看你面善不像坏人这才让他们救你,但我希望你能如实相告,我不想救错了人。你姓甚名谁,家在何处,那些官差为何要抓你?”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小人名唤王二,是扬州城郊罗岭村人,那些官兵追我,是为我……我贩卖私盐。”
“哦?”苏岑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他当初是觉得这人鬼鬼祟祟有猫腻,但也没有一眼就看出这人是私盐贩子的能耐,只是追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看了看墙边,发现了几粒遗落下来的粗盐粒子。
“你可知贩卖私盐是死罪,按大周律当处以弃市之刑。”
王二立马从椅子上滑下来又跪坐在地:“公子,公子饶命啊,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家人都等着我拿那点银子续命啊!”
苏岑摆摆手:“我既然救了你就没有再把你送回去的道理,你不用惊慌。你说你是迫不得已,难道家中没有田地吗?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干这掉脑袋的买卖?”
王二由曲伶儿扶起来坐下,也不敢坐实了,时刻准备着再次下跪,小心翼翼回道:“看公子不像扬州人,只怕对当地的情形有所不知,我也不瞒公子,我家本是有一亩三分地的,只是……只是如今都被骗走了。”
苏岑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王二道:“我们罗岭村本是一块丰水田,但是前年大旱,之后又闹蝗灾,眼看着交不起赋税了,城里的大户便说要我们把地卖给他,他帮我们交赋,而且以后赋税也不用我们管了,他们雇我们为佃户,帮他们料理农田,盈亏不计,每个月还给我们工钱。”
苏岑问:“他们食言了?”
王二叹了口气,接着道:“开始几个月确实有给我们工钱,村民们见有钱可拿纷纷把地卖给了他们。等所有人都没了地后,他们突然翻脸不认人,每月不再给我们发钱,地也不还给我们了。”
“没人报官吗?”
王二摇了摇头:“怎么没报,可那些大户早就跟官府串通好了,他们手上有我们的田契,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也没办法啊。”
“果然是奸商贪官,”曲伶儿气的直跳脚,“当官的和从商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苏岑轻咳一声瞪了曲伶儿一眼,当官的和从商的他占了个全,那岂不是罪大恶极了?
曲伶儿急忙道:“苏……公子我不是说你!”
苏岑摇了摇头,接着问:“侵占你们农田的大户是谁?”
王二道:“就是咱们扬州城里最大的盐商,汪家和贾家。”
苏岑一愣,微微抬了抬头。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所以你就贩卖私盐打击报复他们?”
“是……也不是,”王二哭丧着脸摇摇头,“哪里轮得到我们打击报复,我们也是求生所迫,公子不知道他们的盐能买到什么价格,元顺元年一斤盐还是八十四文,如今一斤盐他们能卖到二百五十多文啊!”
“二百五十多文?!”苏岑不由一惊,要知道一户平常百姓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一两银子左右,一斤盐就要占全部花销的四分之一,换句话说,如今一斤盐可以在市面上换两斗米,足以供一户普通人家吃两个月。
“无法无天,”苏岑一拍桌子,“官府竟由着他们这么漫天要价!”
“不单如此,官府还帮着盐商打击私盐贩子,抓进去就是一顿毒打,家里付得起赎金的还能捡回一条命,若是贫苦人家付不起赎金的,就只能死在牢里了。”
曲伶儿又欲发作,苏岑却冲人摇了摇头。对此他只能沉默以对,贩卖私盐本就犯法,官府这么做确实无可厚非。
只是与奸商沆瀣一气因公徇私却是不能忍。
“若是遇上封大人还能好一些,教训我们几句也就偷偷把我们放了,换做别人只怕就没有活路了。”
“封大人?”苏岑抬头,“哪个封大人?”
王二解释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封大人是我们扬州城的长史,那是个好官啊,只可惜落到我们扬州,唉……”
封一鸣……苏岑微微眯了眯眼,看来在扬州百姓眼中这封一鸣的口碑倒还不差。
苏岑又问了一些盐商的情况以及私盐的来路,话问完时已近晌午。
如今他已算是基本摸清了扬州的一些情况。扬州最大的两户盐商分别为汪家和贾家,汪家只有两个女儿,后来入赘了一个女婿,汪老爷便将家业交由女婿打理,如今汪家便是由这位入赘的女婿说了算。贾家虽有儿子却是个登徒浪子,天天流连于烟花场所,好乱乐祸,所以贾老爷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却也只能自己操持着家业。
至于私盐来历,王二没有细说,只道他们上面还有人,他们只管拿盐贩卖到家户,至于上面人的盐是怎么来的他也不清楚。苏岑知道他这是怕自己来路不善,设法从他那里套话,也没再详细问,给了几个钱便让祁林把人送了回去。
午膳是从天下楼直接送过来的,地道的扬州菜别有一番风味。午膳过后祁林和曲伶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整个下午苏岑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道捣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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