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林刚张了张口,只见曲伶儿一屁股跪坐在地,哀嚎一声:“苏哥哥,你死的好惨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祁林:“……是伶儿亲自去认的尸,应该不会有错。”
李释闭了闭眼,把白布盖回去,“让人把尸体运回兴庆宫,路上妥善保存,回去后把定颜珠用上。”
吩咐完了,一口气散尽了似的,失神似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动身慢慢往回走。
祁林刚跟了两步,就见李释抬了抬手。祁林停下步子,看着人一步步上了台阶,步履缓慢,竟然有了几分老态。
逃难的灾民连乞丐都不如。
苏岑想起当初他流落宿州时,跟乞丐们同挤在一个破庙,当时宿州连日阴雨,乞丐们没法儿出去讨钱,就在破庙里支了灶,炖了一锅狗肉。当时他已经有一天没吃饭了,乞丐们匀给他一碗汤,碗底下还有几块肉渣渣。那一碗肉汤喝的他心满意足,以致后来每每回味起来都觉得那帮乞丐的手艺堪比大厨,什么时候不乞讨了开个菜馆子生意应该也不错。
苏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端起葫芦头喝了一口野菜汤。
曹二叔不愧为一村之长,说一不二,头一天刚答应了苏岑,第二天就召集大家上了路。
二丫高烧退了,人还是有些虚弱,由几个壮年人轮流背着。虎子不甘示弱,也要去背二丫,于是苏岑就成功逃脱了虫子汤的厄运。
跟着村民们喝了两顿野菜汤,才发现也没比虫子汤好喝到哪里去。
可他得补充体力,身子还没恢复好,又要赶路,不把自己喂饱了怕是会晕倒在半路上。二丫病了还有人背,他这把年纪了,丢不起这个人。
说起来只有六十里,但是山路纵横,好多地方还发了洪水,穿不过去只能绕路,又平白多出来好几十里。这帮人走了两天才将将擦到徐州边界,远远望着被水淹没的徐州城,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雨虽然不下了,夜空中还是乌云密布,看不见星星。苏岑也站在高坡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徐州城,一点亮光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个人如今在哪里,在干什么?李释睡眠浅,不知道祁林有没有带着安神香,他在兴庆宫都睡不踏实也不知道在这儿能不能睡着。
其实在来徐州的路上他就已经知道李释没事了,举国没有大丧,两党没有暴动,就已经证明了头顶那根顶梁柱还在,定海神针似的撑着整个大周的表面和平。
可他还是想尽快到他身边来,亲眼看着人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才真正放下了,踏实了。
只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功近不了利,折腾了这么多险些把命赔上,还不是相隔两地,跟以前隔着千里万里也没什么区别。
“大哥哥,你是不是在想你喜欢的人?”
苏岑回头,看见了虎子的小脑袋,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今天下午我背二丫的时候她都跟我说了,”虎子故作深沉地背手站着,“你放心,虽然二丫喜欢过你,但我不会生你气的。”
二丫虽然高烧已经退了,但低烧还是有些反复,一天里清醒不了几个时辰,结果一醒过来就把他给卖了。
苏岑笑了笑,岔开话题:“二丫怎么样了?”
虎子道:“喝了汤,睡下了。
苏岑点点头,“等找到人,用了药,她很快就会好的。”
虎子跟着点点头,他发现自己最近对这位大哥哥越发言听计从,他说什么自己都会照着做。明明这个大哥哥总是温和地笑着,给他喝那么难喝的虫子汤他都没脾气,可就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能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相信他。
虎子挺起了胸脯,为自己能救下这么厉害的人感到自豪。
“大哥哥,那个人如今还在徐州城里吗?”虎子贴着苏岑坐下来。
苏岑苦笑,暗道怎么这个话题还没绕过去,摇摇头道:“不在了吧。”
“那他一定也在别的地方等着你!”
苏岑笑笑,对着漆黑一片的徐州城点了点头。
虎子从怀里掏出一把野树莓递给苏岑,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虎子问:“你有多喜欢那个人啊?”
苏岑反问:“你有多喜欢二丫?”
虎子小大人似的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举着手里的树莓道:“如果我有一把果子,我会分给二丫一半。”
苏岑笑了,夜风乍起,吹散了翻滚的阴云,那一瞬间,苏岑好像看见了久别的月光。他轻声道:“我会给他全部。”
第二日天空难得放晴,从高处一眼望去,澄澈一片。这是个好兆头,众人信誓旦旦,今日一定能找到徐州那些人。
事情果然顺利的很,他们刚到徐州城外就碰上了摇船出来寻人的官差,告诉他们人都在栖凤山的行宫里。
苏岑谢过官差,领着众人绕开被水淹没的徐州城,换了条路上山。
每一步都走的谨慎小心,脚步都有些发颤,他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绝对不能再出任何闪失。同时又无比激动,恨不得生双翅膀飞上山去,迫切想投进那人怀里,亲一亲,摸一摸,再问一句“想我了吗”?
万万没想到,却是在山脚下被人拦了下来。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山脚下有两个官差值守,都对他们放行了,看见二丫随口问了一句“这孩子怎么了”,又有人随口答了一句“有些发热”,苏岑眉头一皱,便见那两个官差跳出去两丈远,两把长|枪把他们拦住,说什么也不让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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