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早膳给陆逊布菜的时候一恍惚,多加了一勺酱汁,被人险些卸了腕子。
陆逊倒是兴致不错,饭后又拉着苏岑下棋,棋盘刚摆好,便有人回禀,村头的老头求见。
“不见。”陆逊一勾唇角,看了苏岑一眼,“他既然把人给我送来了,我又岂有再送回去的道理。告诉他礼物不错,我收了。”
“不干他的事,”苏岑生怕陆逊迁怒于老头,“是我逼他的。”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陆逊从盒子里拿出六根博筹,“听说你以一人之力赢了白筹?”
苏岑看了看跟在陆逊身后的白衣人,倒也不谦虚,“承让了。”
白筹恼羞成怒,“门主,让我再跟他下一局!”
陆逊稍一抬手,白筹立马噤了声,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陆逊道:“我们来点彩头,你若是赢了我,可以在这大宅子里任意提一个要求,若是输了,就骂一句‘李释王八蛋’吧。”
苏岑眼前一亮,这买卖看着倒是划算,输了他没损失,赢了却可以提要求,反正王爷远在千里之外,又不会因为他这点胡话少两斤肉。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吃一顿饱饭,最好再能把这一身枷锁去了,毕竟有了力气,身无牵绊才好逃跑。
一炷香的功夫,苏岑丢盔弃甲。
第二局甚至只用了半炷香。
几局下来,苏岑认清现实,这人的水平应该跟村口老头差不多,甚至还要再胜一筹,苏岑对他对弈,手忙脚乱,宛如稚童学步,顷刻就被冲击地兵溃如山倒。
要想在六博棋上取胜于陆逊,他还不如直接考虑怎么翻上那丈高的围墙。
几局下来,苏岑骂了无数句“李释王八蛋”,都有些于心不忍了,把棋一摔,“不玩了。”
陆逊难得没恼,把棋摆在苏岑的位置,两边都是自己投箸,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闲来无事,苏岑跟着看了一会儿,不由心惊,双方局势激烈,分曹并进,排兵布阵出神入化,看这一场棋局宛如观看了一场战事,旌旗铺展,战鼓雷鸣都宛若眼前。
敢情这人之前还是在让着自己。
“你知道你为什么赢不了吗?”陆逊边下边道,“你太依赖于你掌握的五白采和一白采了,可天下的棋局哪有固定的定式,博弈博弈,其实博和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弈尚还看几分功夫,而博讲究的就是一个‘活’字。听天由命,逆天改命,顺应天时,趋利避害,所谓‘法有定论,兵无长形’,不管处于怎样的境地都能拼出一条活路,方能致胜。白筹之前不知道你会选采,让你摆了一道,现在就是他来操棋,也能胜你。”
这点苏岑无从反驳,他之前就是仗着对方摸不清他的实力耍了一点小聪明,他那点棋技不过是纸上谈兵,根本经不住推敲。
苏岑看着面前自己跟自己下得起劲的人轻声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陆逊挑眉表示自己在听。
“宋凡,或者说是陆凡?还是别的什么。他也喜欢这种带一点赌博性质的游戏。”苏岑想起之前和宋凡的赌酒不禁皱了皱眉,“不过他的彩头要大的多。”
棋局临近尾声,白方棋子衔鱼而归,陆逊轻轻一笑,“犬子无状,你多担待。”
第162章 不配
“果然是这样。”苏岑轻轻抿了抿唇,他当时听见两人谈话时就已经对宋凡的身份有了猜测,如今得到证实,还是忍不住有些触动。
一个天天做皇帝梦的疯子老爹,带出来一个天天以为自己是太子的疯儿子。
“那宋毅又是怎么回事?”苏岑问,“他为什么要帮你们?”
“这自然得感谢你们那位短命鬼先帝李巽,”陆逊一边收棋子一边道,“当年定安侯府死了小侯爷,却因为李巽登基大赦天下,将凶手发还回了老家,宋毅那老家伙胆子小,不敢逆风顶撞新皇,却正好把他推给了我们。”
“你们借着为小侯爷报仇的名义,跟着陆小六进了陆家庄,却屠了陆家庄两百多条人命!”
苏岑胸口微微起伏,虻山山洞里那二百八十七具尸体,全部死于喉骨断裂,那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
陆逊毫不在意地一笑,“一群愚民,死不足惜。”
“那什么才足惜?侯府的小侯爷就足惜?你那宝贝儿子就足惜?!”苏岑目光沉痛,在嗓子里尝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有人为了一条人命跋山涉水,奋不顾身,只为了还生者公道逝者安息,而有些人却视人命为草芥,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世道本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当你站到了至高之处,看这些人和蚂蚁没有区别,什么人会在乎一天踩死了几只蚂蚁?”陆逊难得兴致不错,耐下心来跟苏岑解释,“李释这些年征战沙场,他手上的人命可比我多多了,你怎么不去质问他足不足惜?”
“你不配。”苏岑道。
“什么?”陆逊皱眉。
苏岑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你不配跟他比。”
下一瞬苏岑只觉得一阵风逼至眼前,胸口一痛,一掌便把他带飞出去,那扇镂雕螭龙屏风轰然倒地。
苏岑眼前一黑,一口腥甜顺着嗓子上来,还没缓过气来,一只手又捏着脖子将他凭空提了起来。
陆逊那双眼睛里带着嗜血的寒光,“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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