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林抬起下巴点了点房内,却也不多说什么,曲伶儿张望一番,只见院子里人来人往,却都没有涉足那间房子的意思,连王爷都是在外面等着。曲伶儿纳闷一番,这才慢慢凑过去。
房内尚还昏暗,曲伶儿适应了一番才看清房内陈设,苏岑就坐在床边那张大桌子旁,对着桌上一副六博棋发呆。
“苏哥哥?”曲伶儿小心凑过去,生怕惊扰了正在沉思的人,凑近了才见苏岑指尖捏着一枚白子,已经许久没动过了。
曲伶儿看了半晌不明所以,只能出声问:“苏哥哥你干嘛呢?”
苏岑总算动了动,“我在想,白子入水后,还有没有可能衔鱼而归。”
曲伶儿记得,苏岑曾说过,棋盘中间的位置为水,而此时中间那个方框已被黑子团团包围,无论白子落在哪里看来都是死路一条。
曲伶儿挠挠头:“还有可能吗?”
片刻后,苏岑摇了摇头,把白子扔回棋笥里。
白子气数已尽,已成定局。
曲伶儿帮着把黑子也收起来,只听苏岑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人要是也能像棋子这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分明,光明正大的搏斗、厮杀,该有多好?”
曲伶儿不知道他苏哥哥又哪来的这么多感慨,歪着脑袋不明所以:“那多没意思?”
半晌后,苏岑没由来笑了笑,“也是。”
兀自起身,向着门外而去。
不远处村子里尘嚣渐起,暗门的人没了暗道可退,只能殊死一搏,而这正中了梁方的下怀,这帮人害得徐州百姓无家可归,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报仇雪恨。
之前暗门动用了多出数倍的人对付图朵三卫,没讨到什么便宜,如今被梁方带领的禁军如法炮制,却是败的一塌糊涂。
苏岑找到李释,问道:“怎么样了?”
李释凝望着远处的尘嚣,显然已是成竹在胸,“时间问题。”
又偏头看着苏岑,问道:“你好了?”
苏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陈老走的豪迈,若要他看到我这幅样子,只怕要笑我不争气了。”
李释轻轻一笑,“不会。”
不消一会儿便有禁军回来禀报,村子里的暗门逆党已被全部清缴,只是并没有找到陆逊、宋凡以及白筹的下落。
苏岑一皱眉:“怎么会?”
李释摸着扳指冥想片刻,道:“过去看看。”
李释带人赶到时梁方已将大宅子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通,见到李释摇了摇头,“在后花园里又找到一条密道,跟棋局并不连通,他们只怕是从那里走了。”
李释在人带领下绕过前朝、中庭,最后来到后花园,苏岑小声偏头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布置有些眼熟?”
李释微微点头:“太极宫。”
苏岑心道果真如此,就算他入宫次数少,可能会认错,但李释生在宫里长在宫里,总不会认错了自己家的模样。
“是前朝余孽?”
李释静默片刻,不置可否。
密道就在后花园的假山后头,令苏岑震惊的是这条密道就与他当初进来的那条相对而立,而他当初竟丝毫没有察觉。
李释打头,刚要进去,却被祁林轻轻一拦,“爷,我先来吧。”
李释没做强求,让祁林先进去,曲伶儿紧随其后,随后才是李释和苏岑,梁方跟在最后,防止有人背后偷袭。
一入密道,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往里走了几步便不见日光了,祁林点了火折子,一一分发下去,这才勉强看清大概。
这条密道不同于苏岑当初在棋局里看到的那些,狭窄逼仄,墙上没有壁画,地面也颇为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只容一人躬身而过。若说之前那些是精心策划,这条则像是草草赶制,或者是废弃不用了的。
不知走了多久,苏岑大致估算了下,如果密道是直的,他们如今应该已经出了村子,差不多该到虻山脚下了。
祁林在前面突然停了步子,道:“爷,前方有变。”
李释领着苏岑过去,借着祁林手里的火光一看,只见原先狭窄的石道猛然变宽,里头怪石林立,这些石头不是一块块,而是呈长锥状,倒插在石顶上,像是随时可能掉下来,将人洞穿其下。
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听着格外幽远缥缈。
“是个溶洞,”苏岑看罢道,“《山海经》中《南山经》有载,‘南禺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穴焉,水出辄入,夏乃出,冬则闭’,说的就是这种山洞,这些石头都是积年累月被水冲蚀所致,跟滴水穿石是一个道理。他们应该是挖到这里发现了这处天然溶洞,所以藏起来做了一条逃生密道。”
李释调笑道:“《山海经》也能信?”
苏岑瞪了人一眼,“先贤智慧所作,为什么不信,有些东西现在虽然没有了,但白云苍狗日月变迁,你怎么知道当初就没有?”
“那你当初照着《山海经》游历一番,都游出什么来了?”
苏岑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悻悻地住了口,没好气道:“还走不走了?”
李释收了笑,斟酌一番,道:“走。”
这山洞里怪石嶙峋,有的尖细如针,有些却舒缓似幔。一开始一伙人还对这些鬼斧神工之作存着一点敬畏之心,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些石头就是长得怪了些,其实跟普通石头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才放开步子大步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