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太监立时摇头:“师爷您都不知道,小的们更不曾听说过了。”
大太监收回目光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又抬头道:“苏大人您放心,这事包在咱家身上,只要宫里有这号人,咱家就一定能给你找出来。”
可能是先前被打了脸,这太监找起人来更是卖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来通传,今日所有不当值得太监都被召集过来了,等着人过去检阅。
大太监一脸得意地冲苏岑一笑,“苏大人,咱们走着。”
苏岑放下茶杯跟着那太监出来,只见内侍省院子里早已经站满了人,而方才他就隔着扇门在里面喝茶,竟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大太监不无炫耀地对着苏岑道:“所有不当值的都在这里了,若还是没有就只能再等一等,等他们卸了值换下来再叫过来。”
苏岑道一声多谢,又道:“能不能让他们把手都伸出来?”
那太监吩咐一声,身后的小太监立即捏着嗓子嚷道:“把手都伸出来!”
苏岑从队伍一头开始,挨个儿看过去,一双双手,有的粗糙,有的细嫩,还有的指节纤细,明显还没长够身量。这些小太监们都是从小就被送进宫来,有些是家里贫苦养不起的,也有些是自愿来的,在外面风餐露宿饱受欺凌,想要出人头地,入宫也不失为一种手段。
一排排看过去,却始终都没看见柳珵口中那个六指,就在苏岑失望之际,却猛地停下了步子。
凝神之间后退几步,停在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身前,“你的另一只手呢?”
只见那个小太监只摊了一只手出来,另一只手却是背在身后的。
“小的……小的那只手……”那小太监抬头看了苏岑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吞吞吐吐道:“小的那只手伤了。”
苏岑轻轻眯了眯眼,紧接着慢慢上前,蛮横地将人那只手一点一点拽了出来。
那只手上缠着重重纱布,一时也看不出到底有几根手指。
“拆了。”苏岑冷冷道。
“小的这手伤了,还没愈合,血肉模糊,只怕会吓到大人的。”
“拆了。”苏岑不容置疑地又重复了一遍。
小太监犹犹豫豫,却始终没有动手。身后跟着的大太监见状,刚要指挥人上前动手,那小太监眼见这纱布是非拆不可了,这才犹犹豫豫动手。
一层层纱布垂下来,苏岑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只手,眼看着层层包裹下的手刚要露出端倪,院门外突然一道通传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一只凤靴紧接着踏入,那小太监见状立即停了手,迎头跪下,院子里登时稀里哗啦跪了一地人,只苏岑蹙着眉头紧盯着最后纱布里那隐隐约约一点轮廓,似乎还没察觉到周遭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跟在楚太后身后的太监呵斥一声:“大胆苏岑,见了太后还不下跪!”
苏岑这才不情不愿收回目光,回过头来冲人跪下,“臣苏岑,见过太后。”
楚太后面上带着几分薄怒,却还是抬了抬头,道:“都起来吧。”
苏岑刚站起来就听见楚太后又道:“光天化日的不干正事,都凑在这里干嘛呢?”
那大太监本就是楚太后安排在小天子身边的,见了老主子立马又腆着脸上前对人回道:“回禀太后,大理寺的苏大人过来查案,奴才这是帮着苏大人捉拿凶手呢。”
楚太后没理会大太监一脸的谄媚,看着苏岑问:“你在查案?查什么案?”
苏岑不卑不亢地冲人一拱手,“正是太后命臣彻查的田平之案。”
楚太后凤眉一蹙,“那件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柳珵不是认罪了吗?”
苏岑:“柳相昨日确实是到大理寺去自首了,只是案情还有疑点,我怀疑柳相背后还有人操控。”
楚太后抿了下唇,半晌后才咬着牙问道:“是柳珵告诉你的?”
苏岑稍作犹豫,神色谦逊地一点头,“是。”
楚太后又问:“那跟这个太监又有什么关系?”
苏岑如实道来:“据柳相和章何交代,在当年会试之前,他们都曾见过一个有六指的人,给他们下了要杀田平之的命令。”
“六指,”楚太后沉吟一声,又看了看苏岑身后那太监的手上,最后一层纱布还未解下,稍稍松了一口气,道:“这人不是什么六指,是昨日我叫他修剪花草伤了手,”又对那个小太监抬了抬眼,“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那小太监也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拱了拱手刚待退下,却被一只手一把拉了回来。
小太监:“!”
楚太后也一蹙眉:“苏岑你什么意思,你连哀家的话都不信了吗?!”
苏岑眉目低垂,看上去一秉纯和,手上却一点儿也不撤力。
“还是让我自己看上一眼吧。”
他心里清楚,今日要是让这人走了,只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大胆!”楚太后身后的太监拔高了音调怒喝一声,“来人,快来人!苏岑忤逆太后,要造反了!”
附近值守的侍卫顷刻就赶了过来,原本就站满了人的院子里更显得拥挤不堪,满院子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眼里都闪过一丝惶惑,只苏岑立在原地,不动如山。
楚太后眯着凤目打量了苏岑片刻,原本以为稍加施压这人也就识时务了,没想到苏岑连重兵压境都不为所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反倒是她骑虎难下了,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她理亏,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再闹下去倒真显得是她包庇罪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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