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怕我触景伤情,再把今日场景归咎到自己身上?”苏岑仰起脸看着李释,含一点笑意,一双眼里风华流转,“你放心,就这件事,我一点也不后悔,再来十遍,百遍,我还是要带你走。”
夜幕降临,一片岑寂笼罩在长安城之上,看似微妙的平衡却被一个人打破了。
祁林登上城楼,看着相依相靠的两人一时没敢打扰,直到李释偏了偏头,问他:“怎么了?”
祁林回道:“太极宫里来人了,指名要见你们。”
苏岑慢慢直起身子,“什么人?”
“一个太监,”祁林道,“当初先太后宫里的大太监——陈有。”
李释带着苏岑回到主帐,各路折冲府的都尉和图朵三卫们均已经到齐了,甫一掀开帐门就看见了站在营帐中间的陈有,微扬着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看见李释之后这副嘴脸才稍微收敛了几分,讪笑了两声,上前道:“陛下有旨。”
李释无视陈有自顾自回主位坐下,陈有面色有几分尴尬,只能又躬身上前了两步:“王爷,陛下有旨。”
“哦?”李释总算挑了挑眉,“那你口中的陛下,是哪个陛下?”
陈有微微挺直了身子,一脸得意神色,“那自然是如今坐在含元殿里的——天成皇帝陛下。”
苏岑站在一旁不禁笑了,“我大周何时有过这么一位皇帝了?”
“你放肆,”陈有嗓音尖利地嚎了一声,又小心看了看李释,只见人端坐上座倒也没说什么,一颗心算是放进了肚子里,他们手里握着小天子和半朝臣子的性命,饶是李释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这才挺直了腰杆大声道:“明日便是天成皇帝陛下登基的大日子,我今日来便是转达新皇旨意,在座的诸位明日可千万别忘了去参加登基大典。
帐内的人互相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时也不知是该嘲讽李晟不自量力还是自作多情了,最后齐齐把目光对准了李释,等着宁亲王给个态度。
李释抬了抬头,“说完了?”
“哦,还有,”陈有道,“陛下召苏岑即刻入宫觐见。”
苏岑稍稍一愣,“我?”
李释又问了一遍,“说完了吗?”
陈有已经觉出来李释的几分不耐烦,急忙点头哈腰道:“说完了,说完了。”
李释挥一挥手,“拉出去砍了。”
陈有:“……”
不止陈有愣了,主帐内在座的基本也都愣了一愣,虽说这陈有确实可恨,可毕竟是李晟派来的人,不说两军对战不斩来使这条规矩,李晟手里如今还握着小天子的性命,万一激怒了他后果谁都不敢想。
图朵三卫最先回过神来,兀赤哈在祁林的示意下上前拽小鸡似的拎着陈有的领子就要拖出去。
陈有总算回过神来,先是嗷了一嗓子,“你们大胆!我是陛下的人,谁敢动我!”
直到快被拖出帐外,这才终于意识到如今是什么情形,顿时声泪俱下,“王爷……王爷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李晟王八蛋,他算什么东西也敢自称皇帝……王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李释抬了抬手,兀赤哈这才停下,陈有腿上一软瘫倒在地,劫后余生的念头刚刚冒出来,只听李释低沉的声音就落了下来。
“就地处决吧。”
兀赤哈手起刀落,陈有那双三角眼刚刚睁到一半,便再也睁不开了。
一个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最后停在苏岑脚边上。
大战之前最忌军心不稳,苏岑知道李释这是立威、立势,就是要做给在场的人看的。而且这个陈有曾是楚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楚太后之死很可能就跟他有关系。
道理他都明白,可看着那颗人头、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是觉得心悸。
李释轻轻皱了皱眉,“拉出去喂狗。”
兀赤哈领命,上前拽着那颗圆滚滚的人头,出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岑僵硬的身子才慢慢恢复过来。
想必在座的人也都是一样,主帐内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敢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仗到底打不打?怎么打?李晟要是把小天子推出来挡在前面他们该如何是好?
李释看着虽然态度坚决,可他真能放着小天子不管吗?如果真是那样,那李释跟李晟又有什么区别?
半晌后,苏岑突然出声道:“我想进宫。”
曲伶儿一脸难以置信地看过来,“苏哥哥……你想干嘛?”
“我要进宫,”苏岑换了个更坚决的说法,“刚刚那个太监不是说了吗,李晟召我进宫,刚好,我也想进去看看。”
李释轻轻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宫里的人现在都出不来,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我如果能进去的话,最起码可以见到小天子,关键时候我可以护着他。”
这个关键时候是什么时候众人心里都明白了。
“可是万一你见不到小天子呢?”曲伶儿都快急哭了,“而且咱们刚杀了那个太监,万一李晟迁怒于你怎么办?”
“我既然能进去自然就有办法见到小天子,而且,李晟不会杀我的。”苏岑笃定道,“李晟这个人及其自负,相比杀人,他更喜欢玩弄人于股掌之中,就跟当初在陆家庄他不杀陈老一个道理,他需要有个人成为他的见证者,这个人最好是他的对手、他的敌人。他现在最想见的应该是王爷。他多年来一直模仿王爷、试图打败王爷,如今他自以为事情已经胜券在握,他需要有个人替他见证这些。只是他知道王爷不会去,他也不敢叫王爷去,所以,这个人才会是对王爷最熟悉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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