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非常可疑。
军士们将这一状况报告给了卡萨尔·莫兰。卡萨尔第一反应是加强警戒, 并且让军士们不再从那条河中汲水,而是让士兵们多走一段路程,去更远的上游的山里取水。
他在商议战术的军帐中见到了昨天的那位新主教,奥德里奇·芬恩。
这位老人还是一身黑袍, 给人的感觉与昨天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说得上的一点是, 或许是修养了一晚上,这位老人的眼神看起来更为精神了,与同龄老者的昏聩混沌全然不同——他简直是容光焕发。但容光焕发也不是不能理解。奥德里奇熬到这把岁数了,终于坐上了主教之位, 也是老来发达, 遇上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 他要是一直垂头丧气的那才叫奇怪呢。
“晨安,领主阁下。”奥德里奇主动打招呼道。
“……其实在这里,您称呼我为军团长更为合适。”卡萨尔敛了敛双目,平静地说道。
“哈哈,那就军团长大人。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世人都知道这片土地即将归于莫兰家族所有了。”奥德里奇豪爽地挥手,“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这片领地是国王陛下封赏给戈尔多的,不是封赏给我的家族的。”卡萨尔转身给了回复,随身的长剑随着他身体动作的变化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魁梧却修长的身姿,以及那双冰川似的眼眸,都在无形之中向身边的人释放着压迫感。
奥德里奇·芬恩下意识退避对方的锋芒,只是手握着一串木质的念珠,继续端着一副圣徒的模样,淡笑不语。
“今晨我们的士兵在河岸发现了一具尸体,正是您昨日‘放归羊群的那只羊’。”卡萨尔沉声道,“您对此有什么想法吗?看来您借由福音感化羊群的计划不是那么顺利。”
死的那个教士明显是被暴怒的同伴处以死刑、然后抛尸河中了。
奥德里奇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说道:
“能被福音感化的,自然只能是人,而不是真正的羊群。如若他们不能接受圣主的谆谆教导……那就恰好说明他们没有为人的资格。至于昨天那个死去的年轻人,正是不可或缺的殉道者。”
卡萨尔:“所以您不打算继续挑选俘虏进行感化了?”
奥德里奇:“不打算了。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即使是圣主亲临,能够施与的慈悲也是有限的,何况我只是一介凡人呢。”
卡萨尔:“……那您打算什么时候打道回府?”潜台词是您到底来这干嘛来了,总不能是来度假的吧?
只见奥德里奇·芬恩神秘地一笑,行礼,说道:“我会在此为您和您的军团祈福的。希望圣主能聆听到我这个虔诚信徒的请求,为您们带来好运。”
卡萨尔不以为然。
这老家伙是教皇的旧部,不在背地里诅咒军团全军覆灭都已经不错了。
而卡萨尔·莫兰没料到的是 ,当日,叛军内部就发生了骚乱。
隔着河岸,整个军团都看见了那座城堡里升起的缭乱的硝烟,似乎有哪里失火了。但是混乱和喧闹似乎只维持了片刻,很快他们就又观察不到别的痕迹了。然而,这片刻的骚乱对于军团而言也是个好消息,说明他们发起奇袭的时刻马上要到来了。
很快,河对岸的栅栏里又丢出了几具尸体。这次,他们的死状则更为惨烈,像是在死前进行过激烈的争斗一般。
卡萨尔在听完属下的汇报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正在慰问军士的奥德里奇一眼——奥德里奇这次当然不是空手来的,他为军士们带来了大量的食物以及美酒,声称这些食物可以现在就吃,而美酒则为他们庆祝胜利的时刻预留着——不得不说,教廷里混出来的人说话做事都是一套一套的,表面上绝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卡萨尔没想到,奥德里奇来了之后,河对岸的叛军似乎真的开始慌乱起来了。但他们的混乱难道真的是因为奥德里奇播撒至人群中的“福音”吗?
与此同时,道伦家族的城堡里,叛军们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阿道莉,我的孩子……”
穿着丝绸衬裙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将自己几乎已经没有声息的孩子抱在怀里。
那是个有着一头金色卷发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双眸紧闭,脸上泛着冰冷的青灰色,牙关紧咬,光裸着的小腿时不时抽搐两下,看起来随时会撒手人寰。
坐在床边的金发男人一身甲胄,与小女孩有三分相似的脸上满溢着愤怒。
“这究竟是则么回事——”
匍匐在床边的医官瞧了眼小女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看不出这是什么病来……”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是一个男仆在慌乱之下忘记了礼仪,站在门口悲痛地喊道:“领主大人!雅克先生死在牢里了!”
被称作领主的男人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可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床上的小女孩就仿佛听见了这句话,噔得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的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正暗自惊喜,就看见自己的小女儿抄起一旁的烛台就往她的身上砸去——
“啊!阿道莉!”
火焰窜上了女人的脖颈,滚烫的蜡油顺着皮肤滑落。但是女人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掀起她之前团在床尾的披肩就罩在了女儿的身上,以防女儿被乱舞的火星子给燎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