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牢不可破的契约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承诺了不轻易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但却没有承诺不会对他本人做什么!
现在看来,戈尔多·莫兰就和他的母亲一样,是个难以掌控的人物。当初教皇处于各种原因没有把卡吉娜禁锢在宫廷里,但是这回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教皇在魔法阵上站定,看着戈尔多开始闭眼念咒,丰沛的魔力沿着蜿蜒的咒印流淌着,仅从那闪烁着的耀光就可以看出他魔力的不凡——戈尔多·莫兰和一般的法师完全不同,他的魔力纯度是超乎常人想象的!
教皇满足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也开始慢慢吟唱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全身的魔力注入那个他耗尽心血创造的咒语。
魔法阵上逐渐凝聚起了闪烁的电光,四周的空气无端被搅动了起来,吹得烛火乱摇、奄奄一息地滴下几滴烛油。
教皇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逐渐灼热了起来。被魔力笼罩的那颗头骨从里到外散发着耀眼的白光,尤其是两个空洞洞的眼窝,像是有星辰在其中放射着光芒一样,乍一看,像是这颗头骨中的灵魂从死亡中重归人间了一样。
教皇隐约之间似乎听到了谁的絮语。
那絮语时隐时现、断断续续,仿佛是隔着水面传来的,又像是有人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对话。
教皇不甘心地咬着牙,加大了自己魔力的输出,听着祭坛被魔力隐隐冲垮的破裂声……终于,他抓住了那道声音。
他忽然睁大了眼。
那颗头骨发出了一种蒸炉鸣叫般嘶吼的声音。然后逐渐化成了一滩水银般的液体,朝教皇爬了过去。
教皇看着那银色的液体逐渐攀爬到自己身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液体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就化为菌丝一般的触手扎进了他的皮肤、融入他的骨髓。这过程十分痛苦,但教皇却仿佛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魔力冲刷着自己的意识,让他感觉自己变得无比地强大!
这就是头骨中积攒着的魔力!且不论先贤魂灵所拥有的知识,就只论这些魔力,也足够教皇再安安稳稳地延续三十年的寿命!
“啊……”教皇不由自主地低叹道,“原来这就是——”
这就是被头骨选中的感觉。
但他这股兴奋的情绪没能持续多久。
源源不断的、源源不断的魔力……不仅仅是魔力,还有些其他的什么无法排斥的东西,一股脑地涌进了他的身体里。钻进他的骨髓,碾压他的五脏六腑,欺占他的大脑,却依旧不肯停下来!
头骨的力量在挤占他的躯壳,而先贤的魂灵正在撕裂他自己的灵魂!
教皇眦目欲裂:“怎么会……这样……”他像条脱水的鱼费力地喘息着,红着脖子将手伸向戈尔多的方向,“快、停、停下来……”
“怎么能停呢。”
黑发青年叹息了一声,在教皇又惊又恨的目光里勾起了自己的唇角。
“我得帮完全继承头骨才行。”戈尔多微笑着说道,“这可是我们契约的内容呢。”
“您大概不知道头骨选择继承人的条件……最严苛的不是对天赋的筛选,而是对灵魂之海容量的判定呢。”
论天赋,教皇并不输给亚特里夏,而他尝试继承头骨失败的原因固然有克劳狄的不情愿在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灵魂之海不够广阔。
灵魂之海能容纳先贤魂灵的人少之又少。像戈尔多那样的是极端个例。亚特里夏的资质也只是勉勉强强,为了继承头骨他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克劳狄嘴上不饶人,但实际上还是帮了亚特里夏许多的,否则亚特里夏的情况只会比从前更加糟糕。
像教皇这样的人,强行继承头骨,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灵魂只会与头骨相互排斥。
然后,过量的魔力会毁了他,也会就此毁掉这个头骨。
退一步说,就算教皇苟且活了下来,没了这个头骨,他的永生之愿也就更接近梦幻泡影了。
教皇瞪大了眼睛——一股难言的灼热感从他的灵魂深处升起,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生的记忆都在自己的眼前支离破碎。
他最后记得的,只有自己深埋在心底的、对死亡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这个穿着黑袍的老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面目焦黑,四肢泛起不详的青灰色。他费力地伸出手想擦拭那些缭乱的咒文,但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最后他听见的,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以及那人一声隐晦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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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的逝世引起了轩然大波。
据说教皇是在自己的书房里溘然长逝的,死因是病理性的窒息。虽然他明显没有料到自己的死亡,死去的面目也不算是安详,但他的信奉者们还是把他当做圣徒来供奉,认为他一定是上了天国。
“……教皇上没上天国我不知道,我反正是快上天国了。”某日,异端裁判所的所长乌里斯对国王抱怨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教皇死的那个晚上裴坦一直在发疯?您让我盯着那些神纳教徒可真是盯对了,这些异教徒差点闹出大乱子来。”
戈尔多有些心虚:总不能说是他毁了一个人家的圣物——水晶头骨吧?看来神纳教的人还是有方法感应到头骨存在与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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