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十七岁不出来相亲,等二十几岁不都成了“老姑娘”了么?
“我和你说不到一起!”
罗夏至烦躁地挥了挥手。
“她还是个学生啊,中学生,你没听到么?他爹为了让她辍学嫁人,都不准她去学校了。”
所以罗夏至才会想到让顾翰林为她写一封推荐信,让她先去中西女中把剩下半个学期的书念完。
至于这之后,是听父亲的话乖乖嫁人,还是继续和家庭做斗争,就不是他可以干涉的了。
哎,怎么搞了半天,还是要去麻烦顾翰林。
罗夏至气鼓鼓地将桌上已经发凉的咖啡一口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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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顾校长是住这一片吧?”
将车子开到密勒路附近,阿乐不确定地问道。他新手上路开车很是小心,从公共租界开到虹口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一不小心居然到了差不多晚饭时间。
“之前听顾大哥说过,他家住在三角地菜市场附近的一间中式老屋里的。”
拉开车窗帘,罗夏至不确定地朝外张望着。
平时要寻顾翰林,往中学去便是,虽然是周末,但是顾翰林也常不回家,留在办公室里加班。
本来他睡在校长室里,太不方便。前段时间让校工收拾出了校长室隔壁的一间储物室,在里面放了张行军床,脸盆毛巾一应俱全,作为单身男子的住所,也算不赖。
几个月前,他和父亲的关系有所缓和,如今又为了过年的琐事繁忙,故而周末也往家住去了。罗夏至出了咖啡馆,去学校转了一圈没抓到人,就让阿乐把车开到虹口区三角地附近。
“少爷,这虹口区里果然东洋鬼子多呢。你看这些东洋婆娘穿的真怪……”
阿乐看着外头穿着和服走过的女人,兴奋地回头说道。
“别多嘴。”
罗夏至皱着眉头。
但凡稍微有点历史知识,对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哪怕是普通人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目前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还没有做大,但是虹口区因为聚集了大量的日本侨民,虽然没有正式的“租界”之名,但是已经造成了“租界”之实。
罗夏至戴好帽子,干脆走下车,在附近打听起来。
“顾家啊,就在前面走到头左拐。先生也是来求医么?求医最好还是去药铺吧,他们家里一般除了急诊,其他都是不接的。”
拎着菜篮子的妇人果然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热情地跟罗夏至介绍了起来。
“夏至……”
一回头,便看到了顾翰林一手领着一条偌大鲫鱼,一手拎着一叠油纸包的“居家好男人”模样。
鲫鱼的嘴上穿着草绳,但是依然生命力旺盛,拼命摇着尾巴,在顾翰林的灰色棉袍上洒上点点水渍。那油纸包背面沁出油脂,看来是块五花肉。
“买……买菜啊。”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碰面,罗夏至愣了一下,干巴巴地说道。
“啊……见笑了。”
顾翰林倒是神态轻松的很,还特意把那尾活鱼拎高给罗夏至展示了下,不停甩动的尾巴把罗夏至吓得倒退了两步。
“上海男人嘛……买汰烧,理解理解。”
罗夏至掏出手帕擦了擦被甩到脸上的水珠,尴尬地笑笑。
“夏至今天穿的甚是‘登样’,是去见重要的客户么?”
将鱼和肉交到阿乐手里,顾翰林和罗夏至并肩而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我……”
“阿拉少爷今天是去相亲呢!相的是前清上海道台老爷的外孙女,可真是个大美人!”
阿乐傻乎乎地插嘴道。
“阿乐哎!”
罗夏至急的直跳脚,自己怎么有这种傻仆人!
顾翰林本来微微勾起的嘴角拉成了一字型,眼底里的笑意也渐渐退去。
于是一路无话。
在这尴尬的气氛下,两人走到了路口,顾翰林转身从阿乐手里拿回了鱼肉。
“本来想要请罗少爷进来一道用个晚饭的。不过想想,罗少爷金尊玉贵,怕是吃不惯我们这种平民人家烧的家常小菜的。那就在这里告辞吧。”
“……”
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话,这家伙是在生气还是在吃醋呢?
罗夏至哭笑不得。
“那个……今天来找顾大哥,主要是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啊……”
“今天那位道台家的‘黄小姐’……”
“哦……”
“她不愿意那么早结婚,准备和家里抗争到底。我也觉得女孩子那么小,不应该那么早就走入婚姻。所以想要请顾校长相帮写一份推荐信,好让她继续学业。不知道顾校长愿意不愿意帮这个忙呢?”
见他“死样怪气”的模样,罗夏至也有了小脾气,下巴颏一抬,竖着眉毛问道。
顾翰林瞥过头看了他这傲娇的小表情一会儿,说了一句:“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接着转身就快步走了。
因为走得急,干脆还跑起来两步。
“少爷,顾校长跑那么快干嘛去啊?”
阿乐呆呆地问道。
“可能是去……买橘子?”
罗夏至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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