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眼神那样纯真清澈的顾时呀,即便这个眼神不属于自己,他也不希望这样的眼神在他面前陨殁。
可是顾时还是推开了门。房间里不堪入目的景象霎时霸占了整个投影面,让人光是看着就仿佛嗅到了那股淫|靡的气味。
南颢宸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紧紧地盯着投影,嘴唇抿得如同一柄薄而锋利的飞刃。
当床上两个人神情各异地回过头来后,顾时没有尖叫,也没有流泪——他选择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南颢宸此刻终于知道了,原来顾时这一世经典的面无表情竟然是从那时开始的。他无声地转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人,顾时也正在错目不眨地看着投影,那双眼睛里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却幽深得让南颢宸心疼。
南颢宸张了张嘴,想说出个段子来,再不济卖个萌撒个娇也好。总之说些什么,让顾时的眼睛别再盯在那个画面上,让他不要再去想、不要再去难过。可是南颢宸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竟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影像里,在顾时从公司不告而别蒸发三天后,丛天啸终于主动给顾时发短信了——
“被你看见不是偶然。顾时,你沉醉于自己事业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到底是谁将你捧到今天这个地位?希望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你能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你以为自己所拥有的真爱,对我,不要太不肯委屈自己。”
顾时盯着短信看了三秒钟,平静地回复——“我是不是还应该反过头来求你原谅我的怠慢,没有像周桓那样逢迎你?丛天啸,现在回忆起你当时伪装出的真心,真让我觉得恶心。”
“我承认最初是伪装着接近你,因为你与众不同,而我刚好喜欢新鲜和征服感。但是能在我身边待这么多年,你算是史无前例,我对你的好同样是史无前例,所以说到头来我不亏欠你什么。周桓比你明事理,也比你更能掂得清自己的分量。他服侍我用心,所以这部戏他想要我就给他了。这一次的事情你就当成一个教训,以后你们两个一起陪在我身边,谁也不会被亏待,不是很好吗?”
顾时紧紧地捏着手机,过了很久,他回了四个字过去——
去你妈的。
丛天啸显然是火了,受不了顶撞的他一个电话拨了过来,在电话里痛斥顾时的不知天高地厚和给脸不要脸,甚至拿周桓在床上的卖力讽刺顾时,质问顾时道——“如果没有我,你还会有今天吗?如果我今天不再捧你,你还能够继续坐着影帝的位置吗?你应该明白,在这北京城,我想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顾时平静地听他说完后,只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王八就是王八,穿上硬壳装个逼也不会被看作是得道千年的老龟。丛天啸,随时欢迎你来弄死我。还有,我要和乐藤解约。”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顾时站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下。寒风呼啸,穿着薄棉衣的他笑得那样轻松,语调也是风轻云淡,而那双眼眸中却刻着那样刻骨的绝望和伤痛。
南颢宸觉得太他妈虐心了,让他看见顾时这样,还不如让他看见顾时和丛天啸恩恩爱爱。最起码,那样的场面不会把他的心撕成一条一条的。
一直看着投影的顾时忽然轻声说:“如果说在那之前我还有任何不甘心或抱有一丝幻想,从那天之后,我也对丛天啸彻底死心了。说要解约,其实只是在电话里找回场子,因为我根本就没那么多钱。当时我有十二个片约合同在身,都是乐藤主投资的,档期排到了三年后。乐藤的剧本合同和艺人合同有从属绑定关系,我如果和乐藤单方面毁约,所有剧本的违约费加起来差不多得有七千万。”
顾时说着停下来哂了一下:“虽然都说我是大满贯影帝,身价超群。但我的起步太快了,成名后挑剧本时又不太关注片酬,不肯接太多商演。很多投出去的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七千万对于当时的我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那你……”
“没得选择啊。”顾时叹了口气:“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工作,不过好在丛天啸善解人意,没有让我为五斗米折腰太久。”
“什么意思?”南颢宸迷茫了。
顾时停顿了一下,笑了:“接着看吧。”
于是小电影继续播放。那次通话之后,顾时接下来的工作明显不在状态,几部本应他接的戏也都被内部宣布换给周桓。顾时本以为最糟糕的境况也不过如此,却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在浑浑噩噩几天后,乐藤官博忽然在《长恨歌》的宣传中,将男一号改成了顾时。
于是丛天啸一夜间撤换公司印钞机的运作开始了,拉仇恨、引非议、撤水军……如狂风暴雨的几十个小时,当所有人恍过神来的时候,顾时已经彻底臭了,即使还有少数死忠粉维护却也被海量网友们骂得不敢还口。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桓的大红大紫,在网上曝光出顾时单方面耍大牌决定毁约十二部剧本的传言后,顾时彻底惹怒了所有粉丝和投资商。
即便是相隔已久,顾时再亲眼重温旧时经历时依旧觉得揪心。那真是一段度日如年的日子,债台高筑,房子被抵押收回,他全部的身家只有一辆许心灿在北京借给他开还没收回的车,以及衣服兜里没掏干净的一百多块钱。他住在那辆不属于他的车里,每天只吃一包方便面,为了省钱甚至都不舍得买桶装,撒了盐包就直接啃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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