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镜摇头,而后坚持指了指自己的嘴。
“行吧,就让我来听听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要说。”看在烧鸡的份上,宫无一嘟哝了两句,随意挥手,暂时为沈辞镜解了咒。
沈辞镜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发觉自己又能说话了,便迫不及待开口,道:“师父,你找到非言他失明的原因了吗?”
宫无一面色一僵。
——就知道让这小子开口没好话!
这傻小子也不动动脑想一想,他宫无一是天下第一剑,又不是天下第一医,哪里会知道这么些疑难杂症?更何况,如果他当真知道谢非言为什么失明的话,会拖到今天都没给个答案吗?
“还在想,还在想。”
宫无一含糊其辞,挥手又要禁言。
“等等!”沈辞镜连忙说,“师父,非言他实在伤重,我们归元宗怕是治不好,师父你知道哪里可以治好他吗?”
宫无一面上浮出了片刻犹豫。他暗自叹了口气,淡淡道:“你这小家伙,不通医理,不像是会说出这番话的人……是那人终于醒了吗?他说他要离开归元宗,寻求其它的治疗之法?”
沈辞镜点头。
宫无一微微摇头:“他倒是乖觉,至少比你这小子要懂得人情世故多了。事实上,归元宗也不是真的治不好他……等会儿,你别急,先听为师说完。归元宗乃是天下第一宗,虽然在医术上无甚过人之处,但是修补一人气血亏空的天材地宝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不过,这样的天材地宝,放在哪个门派都是宝贝,是只有核心弟子才用得上的东西,为师问你,归元宗凭什么要去救谢非言这一介无门无派的散修?”
宫无一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毕竟他乃是天下第一剑,是归元宗的长老,更是归元宗的招牌!如果他当真想要救谢非言,归元宗又怎么会不将天材地宝双手奉上?
但事实上,这其中还真有点问题。
而这,还要从宫无一与归元宗的关系说起。
沈辞镜的师父宫无一,虽然出自归元宗,如今也的确挂靠在归元宗门下,是众人皆知的归元宗长老,但其实宫无一与归元宗二者之间关系颇为暧昧。
与其说宫无一与归元宗是有着可共同进退的香火情,不如说他们是表面上不好撕掳干净的暂时合作的盟友:宫无一负责在归元宗挂牌,如果归元宗遇到硬点子了,他就要出手给归元宗挣点牌面,而作为交易,归元宗要负责提供宫无一这一峰的修行资源,为他挡去一些乱七八糟的拜见。
除此之外,宫无一不会干涉归元宗的内务,不会索取自己份额之外的东西,而归元宗也绝不过问宫无一的事,一年不会拜托宫无一出手第二次。
他们谨守那条微妙的线,绝不越雷池一步,而就连宫无一当年收徒,也不是沈辞镜拜入归元宗,然后被掌门分到洗剑峰的结果,而是宫无一路遇沈辞镜,见猎心喜,将沈辞镜提到归元宗往掌门面前一放的这么个流程。
“喏,这小子,我徒弟。”
“明白了。”
便是如此。
所以,宫无一这番话的意思便是,谢非言如果想要得到归元宗进一步的治疗,那么只靠宫无一的面子是没用的,还得卖出宫无一的人情才行。
而天下第一剑的人情——这是多么有份量的一样东西?!
沈辞镜听后,慢慢皱了眉:“他竟伤得这般重吗?”
宫无一哂笑一声:“傻小子,人家护你的那一招,可是拼了命的!”
沈辞镜想到谢非言拔刀迎向天南星的那一幕,神色慢慢柔和了起来:“我知道。”他一顿,“所以我才越发不能任他这般伤重!”
宫无一微微叹气:“你倒是与他情谊深重……不过小子,为师提前告诫你,虽然我们洗剑峰不玩无情道那一套,但想要飞升之人,无不是舍常人不能舍之情,忍常人不能忍之苦。你与那谢非言虽是兄弟情深,但他与你相差太大,迟早有一天会先你而去……还望你早早做好准备,莫到时候再哭天抹泪,一蹶不振。若真有这一天,到时候可别说你是我宫无一的徒弟!”
沈辞镜低头想想,觉得这番话好像有哪里不对,而其中最大的不对,就是那句“兄弟情深”。
沈辞镜有点想要解释,但他又知道自己这位师父当了太久的空巢老人、恁的话多,说一句能唠上十句,所以他最后只是选择乖巧点头,然后直奔目的:“所以除了归元宗,还有什么地方能救他?”
宫无一沉默片刻,道:“唯有圣火宫。”
“圣火宫?”沈辞镜一呆,恍然点头,“就是姐姐她的师门?我只知晓圣火宫是难得的女子门派,却没想她们还在医术上也有这般造诣?!”
宫无一摇头:“你错了,圣火宫在医术上与归元宗相差无几,只能说不惹人笑话罢了。”
“那……”
“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你那谢家兄弟到底为何而伤?”
“难道不是战斗所伤吗?”
“是,但却不仅于此。如果说你那位谢家兄弟的外伤,是因为与人争斗所致,那么他的内伤以及他耗空的气血,则全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了。他修习的是火系功法,虽不知详细,但却霸道至极。无论是在他战斗的时候,还是在他的行走坐卧,都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他的寿命和前途。换句话也就是说,他将自己长长久久的未来,换来了眼前一时的璀璨。这样的流光,固然震撼人心,可若不好好控制好好约束,那么不消十年,那谢家小子就会像是烧尽的木头一样,只余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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