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那样的颜色只是如同云雾在空中聚散,但却带着浩浩汤汤的宏大之意,直叫万物俯首,万籁俱寂。
最后,三天后,天上浓墨重彩的颜色终于逐渐淡去了,而到达了楚风歌魔宫内的谢非言也终于等到了楚风歌。
“跟我来。”楚风歌声音有些疲惫,径直入了魔宫深处。
谢非言沉默片刻,跟了上去。
二人入了密道,走过长长隧道,一路向下。随着二人走得越深,四周的气温也就越发冰寒,直到他们来到地底深处的冰潭后,那惊人的冷意才骤然染上几分灼热。
谢非言眉头一皱,明白了什么,目光穿过森森冰层,像是看到了冰潭深处的那人。
“来吧。”
楚风歌说着,迈入了冰潭,向着冰潭底部而去,但这一次,谢非言却没有跟上。
楚风歌转身看他。
谢非言道:“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成为你的分魂之一,与你合为一体的。”
楚风歌停顿片刻:“你放不下他。”
“……”
“那个人对你的意义,就如同徐观己对胥元霁的意义那样。你拒绝承认你就是我,是因为你害怕你变成‘楚风歌’后,他对你而言,就再不值一提。”就像对谢非言来说,徐观己再不值一提。
“……”
“但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为何心中还有这样的向往?”
“……”
谢非言没有回答,也难以回答。
他转开了话题,道:“我可以为你效力,可以舍弃我的身份,只以‘楚风歌’出现,但我不会成为你,并且在除了最终的目的上,其它的事我也不一定会听你的。”
楚风歌摇头:“分魂迟迟不收回体内,会令本体实力大降,甚至灵力外溢,造成巨大的破坏。你眼前的这冰潭,本是忘川河的一段河水所化,落入静海幽地后,汇聚了整个静海幽地的阴气。然而我在此坐了三百年后,它就只一处寻常冰潭而已……此刻,我只差最后两魂,但这处冰潭只能封印最后三十年。若你迟迟不归,那么接下来的事怕是难以收场。”
一个在人间停留了数百年的大乘修士、一个离天门只有一步之遥的半仙,能力失控后会有多么可怕?
此事不言而喻。
谢非言的脸色难看极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风歌看了他一眼,轻轻将他牵入冰潭。
“来吧。”
这具分/身入了冰潭后没多久便消融了,而后,冰潭之下翻腾的热量似乎越发可怖了。
谢非言停顿了片刻,几乎想要转身离开,但当他感到冰潭之下逐渐失控的热量时,却又强迫自己顺着冰潭中的玉石台阶继续走了下去。
冰冷的潭水没过头顶,冷一阵热一阵。在这样古怪感觉的缭绕下,谢非言再一次想到了沈辞镜,那个会向他撒娇,会爱他,也会告诉他要爱自己的人。
“不要回头。”冰潭深处,有人叹息,“既已做出选择,那就走到最后。”
不要后悔,不要回头。
谢非言知道,所以他从没后悔,从没回头。
他只是……只是忍不住想起那个人而已。
那个好看得像是会发光的人。
谢非言继续走了下去,一路走到了冰潭底部,看到了那浑身□□,冷白的皮肤下却像是有熔岩翻涌的人。
他闭着双目,神态宁静,像是谢非言,像是胥元霁,像是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却又不是任何一人。
然后,他向谢非言伸出手。
“来吧。”他说。
谢非言像是着了魔,一步步向他走去。
但在最后一步时,他停下来了。
“我会忘了他吗?”
“你会忘了痛苦。”
“我不明白。”
“没有未来的人,不会有爱,也不会有痛苦。你会为了所有的人而活,而后为了所有的人而死。”
谢非言沉默片刻。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谢非言说,“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而已。”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为何你这样爱他?”
谢非言反问道:“你就是我,你难道不明白吗?”
那人坦然道:“我不明白,我从未爱过任何人。”
谢非言质问道:“那你为何救人?”
“因为他们想要活着,而我无所谓可活可不活,所以我决定将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们,仅此而已。”
谢非言明白了。
楚风歌心中怀着的非是小爱,而是大爱。这样的人,自然不明白痴迷于一人时的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谢非言负手而立,叹道:“我不想变成你这样。”
“为何?”
“因为你是余烬,你无欲无求,除了那个目标之外,你什么都不需要,也什么都不想要,你活着如同死了,但我——我还有**,还有不甘。”
到了这一刻,楚风歌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漆黑如同深渊,幽深却又虚无,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楚风歌道:“你终究是不愿成为‘楚风歌’。”
“是。”
楚风歌叹了一声:“但你会做我想做的事,对吗?”
“是。”
楚风歌再次向他伸手:“那么,来吧。”
“从此以后,没有楚风歌,只有谢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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