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言微微摇头。
然而很快,他听到这大爷又说道:“更何况,这是谢城主好不容易救下的城啊,若我们也走了,还有谁记得他呢?”
这一刻,谢非言不由得停步。
他微微侧头,凝视着这张满是风霜的面容。
片刻后,他冷不丁问道:“那如果广陵城也走了,你们愿意同广陵城一块儿走吗?”
大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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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非言辨识了一下方向,走进了城主府。
这城主府,虽说名字叫做城主府,但其实就是在市政大厅的二楼搭了个狗窝而已。
陆乘舟在三年前伤于修士之手,缠绵病榻至今。但或许是病着病着就病习惯了,他后来也没多当回事,干脆在市政大厅地二楼住下,把无数文件都搬到了自己狗窝,醒了就批,睡了就放着。
红衣卫的首领司空满偶尔也会过来帮忙批一下,但他终究没有处理这类公务的才能,所以也只能敲敲边鼓,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广陵城巡视,维持基本的秩序。
不过叫谢非言惊奇的是,原本陆乘舟身边服侍的小厮换了,换了个姑娘,还是谢非言曾经见过的姑娘——那个曾在三年前广陵城的逃亡路上无事生非,最后被谢非言发配去工地搬砖的姑娘,刘大小姐的丫头,绿意。
谢非言看了两眼,发现这姑娘虽然满肚子小心思,但至少在伺候昏迷的陆乘舟的时候还是尽心尽力的,于是便没理会她,待到她离开这狗窝后,便信步走入,在陆乘舟床边站定,上下一瞧,就知道这倒霉孩子伤哪儿了。
——还是这倒霉孩子修为太低的锅。
若陆乘舟有元婴的修为,或是城中有哪怕任何一个元婴期修士,也不至于让这倒霉孩子在床上一躺三年。
谢非言心中有了主意,随手弹出一道气劲,唤醒了这家伙。
曾经滞涩停留在陆乘舟经脉中久久不散的灵力团,在这道强力的气劲下溃不成军,颓然散去。
这效果立竿见影,陆乘舟当即睁开眼,眼睛半睁半眯地就看到了床边地谢非言。
“啊?是你啊?”陆乘舟恍恍惚惚地揉眼,“你昨天不是才来骂过我吗,别骂了别骂了,孩子都傻了。”
谢非言:“……”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小子也有说骚话的潜质呢?
谢非言道:“坐好。”
“别吧,让我躺一会儿。”陆乘舟咕咕哝哝,讨价还价,“我可是病人啊,一身的病痛,医师也说了,没治好的办法,只能多躺躺……等等?不对,现实里我要多躺躺,但这不是梦吗?!对,对,呼吸畅通,四肢有力,这就是梦啊!!我的确要起来多走走。”
谢非言啼笑皆非:“行了,醒醒吧,做什么梦呢。”
陆乘舟懵了好一会儿,震惊跳了起来:“这不是梦?!”
“不是。”
“你回来了?!”
“算不上。”
陆乘舟深深呼吸,最后苦笑跌坐床榻,道:“抱歉啊,我真是没用,到底还是没能管好这广陵城。”
谢非言道:“非战之罪也。”
陆乘舟叹道:“你也不必安慰我。既然做了这城主,自然要有镇得住旁人的修为。我只不过是区区金丹,却坐拥一城,难免会惹得有心人眼红。也还好广陵城没建起来,否则动手的恐怕就不止是那几人了……多灾多难,多灾多难啊!”
谢非言道:“这样看来,你的确混不太好。”
陆乘舟苦笑:“何止是不太好?我感觉我实在不该当这个广陵城城主,若我不是城主,恐怕大家还能过得更好一些。”
“你想多了。”谢非言淡淡道,“若你不是城主,我如今回来后看到的,恐怕就只是废墟了。”
“如今这样,与废墟又有何异?”
“有。”谢非言道,“有人,还有人心。只要有这两样,你就可以将广陵城重建第二次、第三次。”
陆乘舟脸上露出犹豫:“但我只不过是金丹期,就算建成了广陵,我也护不住它。”
谢非言似笑非笑:“所以我这次来,正是给你一个机会。”
陆乘舟一愣,心跳开始加速:“什……什么机会?”
谢非言揶揄道:“一个抱上魔尊大腿的机会。”
片刻后,敲定了某个疯狂计划的陆乘舟揉着自己发烫的脑袋,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忐忑:“这……这真的能做到吗?”陆乘舟说,“我的确听说过魔尊有搬山倒海之能,其威能赫赫,远超常人想象,但就算这样……这个计划也太……太……”陆乘舟停了一下,不知道该说“疯狂”还是该说“不可思议”。
“况且,魔尊真的肯屈尊纡贵,为了我们区区广陵城而耗费这样的心力吗?”陆乘舟十分担忧。
谢非言斜睨他一眼,笑道:“你是什么时候中招昏迷的?”
陆乘舟说了个日子。
谢非言掐指一算:得了,果然是这样。他当年成为魔尊后向人间修士宣告他的出现时,这小子就已经中招躺倒了。
难怪这家伙提都没提他成为魔尊这回事,感情他压根就不知道。
谢非言恶趣味地一笑,决定给这家伙一个延迟惊喜,道:“这件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你只要收拢广陵城的人们就行了。”
“我知道。那些愿走的,就与我们一块儿走,那些想要去投奔自己子女的,便给他们一笔安置费,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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