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楚灵越发疯在整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温遇看他父子二人拌够了嘴,这才开口说话:“前日在朝阳殿,那阿苏若公主态度坚决,若是我们再说出婚约之事,未免有推诿之嫌,人家小姑娘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我当时就托了言疏,让他替我们解这燃眉之急。”
听到这里,谢迁猛地一下抬头:“那事是你们托他说的?”
“是啊,他没告诉你吗?”
谢迁皱了皱眉,心想那个闷木头,能跟我说什么。
难怪昨日楚灵越会如此生气,他受托办事,事后本就要听许多闲话,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但之后自己非但不领情,还要同他阴阳怪气地说话,如此不知好歹,换了谁都要生气,更何况那人是楚灵越。
楚灵越这人行事一向就带点极端纵性的意味在里面,有时甚至还会显出一点不要命的疯狂来。
谢迁记得曾经有一次威云将军府的二公子李凭风好像弄坏了楚灵越的什么东西,楚灵越当场就把李凭风的课桌给砸了个干净,不过这李凭风本就是个纨绔,谢迁同他之间也有龃龉,当时他还觉得没什么。
可后来李凭风大约是不服气,竟又约了楚灵越去赛马,说是谁输了谁就得当众鞠躬道歉,此乃各凭本事本无可厚非,可谁料那李凭风竟使阴险手段给楚灵越的马匹下了药,那马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发了疯。
不过他们都学过御风之术,此时只要弃马认输便可安然无恙,可当时楚灵越周身竟显出一股悍不畏死的气质,非但不弃马,还趁机将李凭风一块儿拉到了他这匹疯马上,压制得他几乎动也不能动,随后便任由这马撞碎马场围栏,最后几乎就要往悬崖之下奔袭而去。
谢迁当时拼了命地喊楚灵越,他这才在最后关头弃马而下,堪堪停在了悬崖边上。
当时李凭风吓得半死,整个人不住哆嗦,裤子都湿了半边,看楚灵越的眼神更是仿若无间修罗,而从那以后,也再没人敢同楚灵越多废一句话。
而此前谢迁对楚灵越说那婚约没有分量,那么他自然就要去把它变得有分量,才不会管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念及此,谢迁不禁想,难怪他几年之后能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孤绝之事,原来这一切也并非毫无征兆。
也是这时,谢迁才真正意识到,他把三年前后的楚灵越混为了一谈。
而对于三年后的楚灵越,不管是拘禁也好、冷漠也好,归根结底,谢迁其实是在记恨他那时对自己不够好,他觉得自己同楚灵越少年相识,自认多年来对他也足够热情,他本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可楚灵越却那样待他。
但实际上,楚灵越救他性命,在青芜殿给他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而他性子冷漠并非一日而成,谢迁也不是不知道,何苦又去期望这么多。
说到底其实也是他自己心不甘罢了,不甘心自己往昔待他的一片赤忱最后竟化作了流水。
谢迁当时未曾明白,所以才会在回来之后以那样尖锐的态度对待楚灵越。
而现在的楚灵越分明还什么都没有做,他这样对他实在毫无理由。
“迁迁,你是怎么想的?”温遇见他出神,温声询问,“需要我去和言疏说说吗?”
谢迁抬眸,摇了摇头:“不必了母妃,我自己去找他。”
“那你和他好好说。”温遇说,“言疏有时可能是随性了些,但品性不坏,我不希望你们之间留有什么芥蒂。”
“知道了。”
温遇见他答应,本不欲再多说,但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小迁,我个人觉得,你性子灵动本是好事,可也要注意分寸,有时候也并不能全凭自己的心意做事。”
谢无涯本自从温遇开口就在一旁安静杵着,可此时听了这话他倒先不乐意了:“凭心而为有何不好?分清对错已是不易,凭什么还要拘束自己,难不成说话办事还要看人眼色受人掣肘吗?”
温遇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失笑道:“你就会跟我唱反调。”
谢无涯:“本来就是。”
眼看着他俩又要辩驳起来,谢迁看得牙酸,说了句他心里有数之后就赶紧跟徐霁一起跑了。
当天楚灵越果然没来听学,下午放课之后谢迁带上先生布置的功课就往神枢府赶。
神枢府戒备森严,可谢迁身份特殊,过去之后便有府卫领他去内院。
途中经过演武场,谢迁随意看了一眼,便看见一群持剑修士在演练阵法。
谢迁面上毫无反应,指尖却忍不住抽了一下。
他们赤令府乃是将门帅府,阖府上下无人不武,但最后却落了个府散人亡的下场,尤其是他父母的荒原一役以及他和谢缈的京郊截杀,叫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他知道这是有预谋的,可这预谋之中,他不信没有神枢府的参与,否则的话,何至于此。
可是……
谢迁抿抿唇,让自己停止无谓的忖度,而转眼间他们已经到了内院大门口。
此时门口站着有一队小厮,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箱子,而他们面前有一位上了些年纪的侍女正在挨个开箱检查些什么。
谢迁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在做什么?”
府卫拱手回答:“回世子,近日宫内尚服局自江南采买了一批新式的布匹首饰,这是送来给长公主和少主的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