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昭一甩袖子,胸口起伏着哼了一声。
随后瞅了个空谢迁就拉着楚灵越走了,谢迁本不想和楚灵越多说什么,可方才楚灵越的行为实在反常,从前楚灵越对这些事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能给个眼神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想到此处,谢迁终于隐约发觉,最近几天楚灵越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也过于多了些。
从前他唯有在昆鹿学司方能见到楚灵越,而每每也都是他凑过去说许多话,楚灵越偶尔才大发慈悲地回个一两声;而要是在休沐的日子里,若是他不去翻神枢府的府门或青芜殿的殿墙,他是决计见不到楚灵越的。
可最近怎么感觉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眼前??
谢迁心想,自己不是说好的要渐渐避开他么?他办事居然能办得如此失败?不可置信。
“你方才说那些做什么?”谢迁偏头问他,“太子爷脸都绿了。”
楚灵越当时其实也没想什么,只是下意识里觉得,谢迁不会喜欢听那些话。
“没什么。”
可他在谢迁面前一旦谈及这些,就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好似露出几句好听的话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而且他也一贯觉得,若是谢迁看不出来,他又何必上赶着说去给他听。
他不说谢迁也懒得刨根究底,只当他是一时魔怔了。
待走出宫门,就欲与楚灵越告别,楚灵越问他:“你不回学司了?”
“不去了。”谢迁说,“我回家。”
说着干脆地转身就要走,楚灵越奇怪了一下,心想他这次怎么都不问问我去不去他家,可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成型便被打散了。
楚灵越唤了他一声:“谢迁。”
“怎么了?”谢迁回头。
楚灵越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并无不同:“京中洪浪滔天,若想岿然不动,便要做立地磐石。”
谢迁闻言,脑海中划过一丝异样,从前他未曾和楚灵越一起见证过什么勾斗之事,所以彼此之间也就未曾谈起过这些,但其实,楚灵越此时心里已经有些想法了吗?
要做磐石,叫那些湍流即便有可趁之机,也无倾覆之力吗?
谢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楚灵越见他答应,也不再多说,更不会问谢迁听懂没有,因为这话他与其是说给谢迁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谢迁回府的时候府上并无人在,温遇忙于先帝祭祀;而此时又值年关,谢无涯今年大半年都待在京都,北境将领回京述职,得先跟他这个北境大帅汇报,再一同上达圣听,谢无涯已经跟着忙碌了好一阵子。
至于谢缈这一天天的不着家,也是不知道她那个职位有什么可忙的。
直到快黄昏之时,谢缈这刚到家,那边东宫的消息也递过来了,谢迁今日算是参与了这事,这也算给他个交代。
信里说,经过太医院的太医加紧排查,果然在太子妃的钗环里发现了生南星的粉末,因那钗环乃是太后娘娘所赠,所以太子妃这才爱不释手。
可那钗环是前日才从尚服局出来的,当时尚服局依礼挑了几样饰品送到太后的禧宁宫,由太后赏给小辈,所以几乎是前脚到了禧宁宫后脚就到了太子妃手里。
东宫的人随后追查到了尚服局,一开始本没查出什么,太子殿下差点就把尚服局一锅端了,还是多亏了楚灵越吩咐搜查东宫的人在太子前些日子新娶的那位美妾院内搜到了尚未处理干净的往来书信和用于贿赂的赃物。
原是那位美妾见太子待自己宠爱有加,有望晋封昭训,便算计着若是自己能先诞下长子,将来也多一份可争之力。
而此番宫内打磨钗环的匠人同她原是一族,本着一荣俱荣的心理铤而走险,后又贿赂尚服局负责检查钗环的那位司衣女官,那位女官本以为只是做工不细,收了财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竟酿成如此大祸。
楚元昭气急,将那美妾当场斩杀,剩余两人交付了慎刑司处置。
据说那妾毙命之时双目怒睁,竟没想到往日的宠爱在此时居然不足以支撑她拥有一句辩驳的时间。
谢迁看完消息,心中却总有异样,他明明没记错,前世太子妃小产确实是因为落子香而不是这威力甚猛的生南星;而这种事分明也是时日越久越难查证,前世便是因此不了了之,那妾室今生办事怎会如此急切?
可谢迁也是这时方才意识到,今生的事和前世并非全然重合。
但其实仔细想想,从他回来那天,他不就没像前世一样去朝阳殿么?
所以这难道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此间世道已经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改变了应有的轨迹,而他这一世走得其实也并非前世的路?
“你看什么呢?”谢缈见他发呆,走过来拍了下谢迁的头。
“能不能轻点儿?”谢迁差点没栽地上,思绪一断也颇有怨言,“能不能?”
随后便把这事给谢缈说了,他本以为谢缈在尚服局早知道了消息,可谢缈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迁问:“你一点儿不知道?”
谢缈说:“我今天去城外了,没听说。”
“你去城外干嘛?你们尚服局不点卯吗?”
谢缈没回前一句话,只是说:“不点我。”
“……”谢迁真心实意地建议,“姐,你这样滥用私权不太好吧?要不你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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