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宴全然结束之时,离楚灵越离开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早已不见人影了。
在回府的马车上,谢无涯还黑着脸:“太后如此一行,着实没有把我赤令府放在眼里!”
温遇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还是说:“太后娘娘从前不是这样,这次大抵是爱侄心切。”
“哼。”谢无涯说,“一个便也罢了,她竟还想插手言疏的事,管得未免太宽了。”
“王爷慎言。”温遇看了他一眼,“不过言疏此言一出,纵然婚约已废,以后当也不会有人轻易同他提婚。”
“也对,陛下虽然说了他和昼夕可以各自娶亲,但未有明文,以后只要他不乐意,照样可以拿这件事当挡箭牌。”谢无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温遥别作妖就成。”
温遇蹙了蹙眉:“温遥那脾气,言疏今日这样公然顶撞,她怕是要同言疏对着干。”
谢迁坐在一旁听他们商讨,脑子里回忆起楚灵越出殿时的模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楚灵越好像有点生他的气,不过他也没发作,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
其实他们俩近日来看着关系处得很不错,但有时谢迁却总会觉得差了点什么。
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有的,他们俩近日相处总是避重就轻,彼此都在拿捏着一个度,是以总少那么几分坦诚和自在。
可谢迁并非有意避让,但好像总是回不到当初年少无忌的时候,大抵还是人事易变吧。
他们一路回了赤令府,而赤令府不兴守岁,今夜大家也被太后那一出搅了兴致,早早地就回各自院里歇息了。
第二日清晨,谢迁是被门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的。
昨夜他睡得早,夜半满城燃放的烟花都没有去看,直到今早看见府内各处扎放的红灯笼红绸缎,以及满地的鞭炮红纸,这才有了点过节的实感。
谢迁高兴起来,先去他父王母妃院里拜年要了压岁钱,而后在府里绕了一圈,一路说了几十遍新年好,收了一大堆压岁钱礼,满得手上都抱不住。
不过府里也有年纪比他小的,也跑来他面前嘴甜,总的算下来,竟然还亏了!
但他还是开心,转眼又想起这吉利话昨夜还未同楚灵越说过,吃过晌午之后便带上年礼赶赴了神枢府。
刚走到门口,便发现一贯纪律严明的神枢府今日看起来竟意外地热闹。
谢迁一边想温遥长公主今年这是转性了么,一边走到门口找神枢府马管家说了来意。
马管家开始见到是他,老远就想躲开,但是没能躲得掉,谢迁又不比别人,少主明令说过他可以随进随出的,是以只好带他进了神枢府。
路上谢迁看着府内骤然多出来的侍女,好奇地问:“府内今年似乎多了不少人?”
马管家擦了擦汗,打了个哈哈,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谢迁又问:“长公主和言疏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马管家面色顿时有些奇怪,不过还不待他说出什么,已然靠近大厅的谢迁就已有了判断,在吵架呢。
只听楚灵越森寒的声音自厅中传来:“谁若是活腻了,大可入我珩王府一试。”
楚灵越十四岁封王时,天景帝将王位同府牙一道赐予了他,不过楚灵越惯常住在神枢府,珩王府是一直搁置的。
但他现在却突兀地提了珩王府。
谢迁站在大厅边缘,入目一望,便见厅内或坐或站着十数位姑娘,其中大部分谢迁都是认识的,基本都是京都官家女儿。
温遥长公主坐在上首,脸色铁青;楚灵越站在一旁,亦不遑多让,偌大一个厅堂,此时竟是悄然无声。
而谢迁这一出现就显得异常突兀,众人纷纷回头看他。
谢迁有些尴尬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大家新年好……”
温遥看了他一眼,而后撇开眼,没有说话。
谢迁有些懵,心想他又招她惹她了?
下一刻楚灵越便朝他走过来,他按捺了一下脾性,温声问谢迁:“怎么突然来了?”
谢迁举了举手里的年礼,先是轻声冲他说:“新岁吉安。”
楚灵越愣了一下,然后回:“新岁吉安。”
谢迁悄悄看了他身后一眼,只见众人神色各异地瞧着他们,搞得谢迁十分不自在,他顿了顿说:“你母亲在给你……相亲呢?”
楚灵越立刻否认:“没有的事。”
谢迁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听身后温遥长公主忽然开了口:“昼夕,你过来。”
楚灵越立马伸手握住谢迁的手臂,谢迁对他摇了摇头,而后走到温遥身边:“长公主新年好。”
温遥却不管这些虚礼,直接便问他:“昼夕,我问你,你还认不认你和言疏的婚约?”
谢迁闻言结实地愣了一下,他若说认,那昨日陛下那一席话算是白说;可他若说不认,眼下这情况好像又不太合适。
温遥见他犹豫,兀自做了理解,她嗤笑一声:“楚言疏,你看见了吗?连昼夕都不认,那你说你有婚约在身,不欲婚娶,你觉得这站得住脚吗?”
楚灵越冷冷撇开眼,似乎并未将这话听进耳里,继续着他自己的坚持。
谢迁也是没想到昨夜居然真让他父母说中了,而温遥长公主这脾气也居然来得这么快,连年初一都不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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