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顺嘴问身旁的宫人:“看大祭司这去向,是去禧宁宫?”
那宫人恭敬回答:“回世子爷,是的。”
“太后娘娘又病了?”谢迁神色揶揄,眉头不禁挑了挑,但随后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眯了眯眼,“既然是去禧宁宫,那怎么给大祭司引路的人会是赵公公?”
赵公公是天景帝身边的随行太监,几乎就是天景帝的标志,也没见什么时候拨给了太后用。
身边那宫人闻言面色一变,但在谢迁的威压之下,还是不得不说了实话:“回世子爷,陛……前陛下昨夜宿在禧宁宫。”
楚灵越逼宫之后,虽然将天景帝逼回后宫养老,但楚灵越却迟迟没有登位,而宫中的人虽然看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但大家都是人精,是以说话措辞也大都谨慎。
此时谢迁听闻此言,眸光顿时便定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偏头看了那宫人一眼,看得那宫人不禁后退了一小步,随即低头不敢直视似的。
其实谢迁一贯不是拘泥于礼法的人,可此事听来……着实是过了,毕竟天景帝和太后,并非亲生母子,如此一来到底成何体统?
谢迁不禁屏住呼吸,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多少人知道?”
这宫人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事都清楚得很,此时见谢迁模样,赶紧着便跪下了:“回世子爷,断断续续有、有十来年了,这事没谁敢嚼舌根,没其他人知晓。”
宫人刻意强调了‘其他人’,若是在从前天景帝当权的时候,谢迁当然也在这‘其他人’里面,好歹是一国之君,要隐瞒这么一件事,实在再简单不过,比如他从前就当真未曾听过此类的谣言,估计连温遇都没听到过。
可如今,在大家的认知里,京中诸事都得看楚灵越的脸色,而他和楚灵越感情如何有目共睹,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宫人自然就不把他放在‘其他人’里,该说的不该说的便都同他说了。
可若是这么说,那楚灵越岂不是也都知道了?
谢迁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一跳,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事,指尖下意识里便攥紧了,而且楚灵越此前从没跟他提过这个。
随即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提步转向了禧宁宫去。
他一路没惊扰其他人,悄悄地便到了禧宁宫殿外,大约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谢迁一去,入耳便是白玄严肃的语气:“娘娘,有些症状,您还是来找女医来看比较合适。”
随即又听里面传来一道带笑的女声:“哀家信任大祭司,大祭司您就帮哀家一把吧。”
白玄回:“娘娘气色颇好,脉象也稳,没有问题,不用看了。”
太后不动声色地朝白玄走了两步,一双杏眸盈盈:“当真?”
白玄身体转向一边,没再继续接这话。
随即殿内一时无言。
之后倒是天景帝出来打了圆场,语气是一贯的散漫:“如烟,大祭司既然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了,朕瞧着问题也不大。”
白玄蹙眉看向他俩,眼里似有不悦,可他一贯是不爱说些什么的,本来他也管不了,此时便也只紧闭了嘴,随后轻哼了一声。
倒是太后柳如烟见到白玄似在生气,脸上居然漫过一丝喜色,不过天景帝却是觉着有些尴尬,毕竟有些事说起来确实不太好听,于是便道:“大祭司不如先回……”
可他这边话还没有说完,殿门却骤然被人推开,外面的天光隙隙洒入,惊起了殿里的尘灰。
而谢迁就背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神色,但整个人的气场却好似带着煞气。
殿内三人见状神色皆是一变。
而下一刻谢迁从阴影里走出来,面上表情看着却还平缓,虽然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但总归是带着笑的。
他冲白玄点了下头,而后看向天景帝,行礼之后才说:“陛下,臣自边关回京,还未同陛下请安。”
若是从前,这便是理所应当的事,可这话在如今听来,却是十足十的讽刺。
而天景帝虽则退居后宫,看起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能日日寻欢作乐,可实际上,又怎么可能会不把这账记在心上,连带着相关人士,想必都一并恨上了。
此时他便没答谢迁的话,对于被他撞破了什么这事,也好似一点都不在乎。
谢迁暗自呼吸了一下,随后便笑着说了绝情的话:“近日京都不稳,怀有异心之人颇多,为了陛下和娘娘的安全,臣会派人在二位各自的殿前守候,定护您二人无虞。”
天景帝和太后听闻此言,脸色皆是一变。
太后一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的,如今自然受不了这将要被人软禁受人摆布的情形,于是眼神一厉,一贯艳丽惊绝的容貌在此刻看起来也尖刻起来,同楚灵越哪里有半分相似?
此时只听她厉声道:“楚灵越都没有软禁我,你谢迁凭什么!”
谢迁看她一眼,只轻声说了一句:“凭他是我的。”
而后便转身向外走去,没再理柳如烟尖厉的质问。
与此同时,便有守卫鱼贯而入,将天景帝请回了宣和殿,然后便将禧宁宫的大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谢迁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等此处重归平静之后,他才微微侧了侧头:“大祭司何时知晓此事的?”
白玄走上前来,同他并肩,却只回答说:“言疏在温遥膝下,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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