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疏,”白玄眸下一转,不接先前那话,转而道,“做个交易吧。”
楚灵越未曾理睬,眼里好似只能看见眼前的谢迁,而后下一刻,楚灵越义无反顾地上前拥住了对方,剑刃划过他的衣袍,所过之处擦着的皮肤也沁出了一串血珠,霎时便染红了他破损的衣边。
那边白玄未曾动作,谢迁也就没有反抗,一动不动地任由楚灵越紧紧抱住。
可下一瞬,谢迁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楚灵越残破浸血的衣边上时,顿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手上一抖,剑没拿稳直直地便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道清脆的声响。
人在怀里,楚灵越便稍稍安下了心,他安抚似的吻了吻谢迁的耳鬓,随后才抽空回答了白玄的话:“如何?”
“你自囚于卜星台。”白玄像是早想好了似的,立刻就说,“我放过昼夕。”
楚灵越松开谢迁,有些心疼地上下看了看他,而后才略略往前站了站:“怎么放过?”
楚灵越和白玄都没有注意,谢迁此刻在背后悄悄攥住了楚灵越的一片衣角,像是下意识里的信任似的。
白玄回道:“再不对他使用‘控灵’,将他和你的命格解绑。”
楚灵越道:“你舍得?”
因着谢迁和楚灵越这一层特殊的勾连,白玄只费一层力便可得到两人的寿数,如今他愿意放过谢迁,便是极大的让步,大到楚灵越心底其实根本不愿意相信。
不过白玄早已料到楚灵越是如此反应,楚灵越和谢迁本就是极其不好控制也不甘于被控制的人,不到最后一步他们绝对不会甘愿俯首,否则的话,他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何至于辅以楚元昭的名义。
“不论我舍不舍得,”白玄纵然此刻孤身压阵,但却丝毫没有败北的觉悟,言谈之中仍旧怡然,“倒是言疏,你舍得吗?”
舍得谢迁就此在‘控灵’之下失去意志?
舍得谢迁跟他一样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被彻底劫走寿数,骤然亡于世间,结束他年轻的生命?
楚灵越果然沉默了。
他盯着白玄看了许久,像是在此刻,才终于看明白了,这人儒雅随和的面皮底下,是怎样漠然自私的模样。
其实也是,如若白玄没有如此冷血的手腕,又怎能安稳地活上数百年,他这样的人,早没了敬畏之心,更遑论会手下留情。
楚灵越垂眸,蓦然转身静静看了面色有些懵懂的谢迁一眼,那眼神似深海似幽潭,有着数不尽的缱绻温柔在里面。
秋松自小陪着楚灵越长大,不说对楚灵越了如指掌,却也能够揣摩几分,此时他看楚灵越如此神情,心里顿时有些剧烈地跳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殿下!”
可下一瞬,他们和楚灵越之间顿时平地起了一道屏障,让他们根本无法越过,秋松急急撞了几下:“殿下!你要做什么!不行!不能答应!”
秋松此言其实已然越矩,可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若是楚灵越就此自囚,那大楚今后怎么办,毕竟不管楚灵越愿不愿意或者之后想不想,至少在眼下,楚灵越就是如今他们的追随者眼中的君上。
君上自囚于敌军,这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不言而喻。
再者说来,他这样做,那谢迁清醒之后,又该怎么办?他们这位世子爷,又怎是听天由命的人?
而且此时说是自囚,可是之后呢?言下之意,不就是将自己的性命拱手奉上吗?
那最终不也照样要和世子爷生死相隔,他记得殿下曾说,这辈子能求得世子爷,就是他毕生的欢喜,殿下这前半辈子过得如此孤苦,如今才欢喜不过一年,这一切就要戛然而止了么?
秋松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一时也顾不得面子了,泪水夺眶而出,伸手使劲拍打着屏障。
楚灵越看了那边一眼,此刻白玄也收回布障的手,在他身后继续道:“‘控灵’之后记忆紊乱,他或许不会记得这些事;至于身边的人,这些事说给他听好还是不说好,他们心中自是有数,是以你不必过多担心,他会过得很好。”
楚灵越一动不动,这些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到他的耳里,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谢迁。
就好像这个世间只剩了他和谢迁两个人,其他的人都不过是过往的尘烟,他好似看了很久,但又好似只看了一瞬。
倏而,楚灵越动了动嘴唇,凑近谢迁,在他耳边轻轻说:“迁迁,你要记得,我最爱你。”
而后他也不顾在场的其他人,扣住谢迁的后脑勺,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好似带着不舍的吻。
白玄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神态愈加放松,不禁想,狼崽子又如何,只要身有软肋,同样可以拿捏。
但下一刻,白玄浑身一僵,瞳孔倏然放大,到此刻为止,他的神情终于控制不住地崩裂了开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只见楚灵越此刻已然将谢迁推到了一旁,在他周身结了一层护身的屏障,而他自己,身上各处大穴突然泛起点点萤光,像是在他身上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叫嚣着要将他这个人一并带往修罗殿似的。
那张网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越缠越紧,楚灵越如此能忍的人一时间都忍不住蹙了眉头,像是在经受什么常人不易察觉的剧痛。
白玄见状,顿时便像疯了一样,霎时便要靠到楚灵越近前,想要阻止他如此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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