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是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少年。他神情淡漠立于雪山之巅,身披雪白皮毛斗篷,腰配三尺金纹黑鞘横刀,整个人几乎融进雪景之中。
风雪扑在脸上,彻骨的凉意让他脸颊刺痛,鼻头都红了大半。但他却像是毫无知觉,抬眼看向不远处一方凸起的雪堆,漆黑双瞳中满是冰冷无情的杀意。
突然,后方空中飞来一只小巧黑雀,两个拇指大小,体态肥硕滚圆,像只沾满煤灰的毛球。
它扑扇着不大的翅膀,歪歪扭扭飞到少年肩头,两只纤细的小爪子抓住斗篷毛领勉强站稳。而后它眨着金色小眼睛,鸟喙中吐出清晰的人言:“你确定是这吗?你不是在凌虚宗重生的吗?怎么灵魂碎片会飘这么远?这都快到死地那一片儿了。”
听到“重生”二字,少年摸上了腰间的横刀,眼神冰冷。
没错,在三年前,他重生了。
前世他自爆后,再睁开眼就回到了自己初入修真界不过十七载的时候。
他恍然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象,却在见到一个个熟悉的人,遇到一件件经历过的事情后,确认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这时的他还没有成长,还没有遇到仇人,也没有家破人亡,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完美。
除了和他一起重生回来的黑雀,和自己碎裂遗失了大半的魂魄。
不过能够重活一世,这些问题也就微不足道了。
“三十六处魔窟,只剩这了。”少年轻轻一拍,戴着素白手套的手指将黑雀弹离肩头,冷冷道:“远点,脏。”
黑雀圆滚滚的身躯直接被弹进雪堆中,气得它扑腾着还没身体大的翅膀,飞起来痛骂道:“你放屁,我明明刚用雪洗过。”
看着黑雀小眼中呼之欲出的怒火,少年声音像极了落在石面的雪花,轻飘飘的:“雪脏。”
“什么雪脏,这么白的雪怎么可能脏,临遇安你就是嫌弃我对不对!”
黑雀哇哇大叫,恨不得在临遇安脸上来两脚,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慢慢点头,认真道:“对。”
“……我不和你玩儿了。”
略带撒娇的语气直接被临遇安无视,他摘下手套解开斗篷,露出一身劲利白底金纹圆领袍,走向那处雪堆。
“你什么时候出来?”黑雀感觉冷气都要穿透自己的羽毛了。
横刀自腰间脱鞘而出,在空中反过一道煞冷刀光,几乎将空中雪片割裂。
“一刻钟。”他说。
“一刻钟?这魔窟里三十多个三品魔物,还有个四品魔修,你要是能在一刻钟之内解决掉我,我就把那块石头吃下去。”黑雀寻了个凸起的高石,小爪子踩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临遇安脚步一顿,挥刀劈开高石,将一块拳头大的碎石丢了过去:“这块就够了。”
说罢,他刀划白雪,周身气势随着步伐一点点攀升,如无形波浪将周围风雪都挡在了一旁,震慑了天地,也将雪堆前的幻阵破开,露出真实的黝黑山洞。
黑雀小眼睛一抖,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上十倍的石头,默默用翅膀捂住了脸,心道:这个吃下去会死鸟的。
※
燮风被抓来作什劳子炉鼎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都被束缚住四肢悬挂在这房中,滴水未进。
幸亏成为炉鼎似乎也需要一些步骤,所以这三天他虽消瘦到近乎虚脱,但幸得没被魔爪摧残,屁股不保。
房中正对着他的是一面巨大铜镜,打磨得极为光滑,将他的面容完完整整映了出来。
镜中是一个看上去极为柔软的少年,十五六的模样却生得比花儿还要美艳,漆黑的长卷发几乎将他包裹住,更衬他娇弱动人。
垂下头任长发遮住面容,燮风隐藏在黑暗中双眸嗜血而阴郁。
若不是他离了那处后就莫名被封印了力量,这几个区区三四品的魔修又怎能够抓住他,甚至对他图谋不轨?
燮风一向讨厌自己这幅柔弱模样,若不是因为长相娇媚,他也不会刚出龙潭就入虎穴了。
一想到自己会沦为那个像野猪一样魔修的炉鼎,燮风不免双眼猩红,几乎滴出血来,为他纤细的身材覆上了一层阴冷之色。
突然,身后大门外传来一阵阵惨叫之声,有若恶鬼嚎啕。
他微侧过头让长发滑至一旁,露出耳后一片金红羽毛。
羽毛一指长,扎根于耳后皮肤,紧贴发际向下生长,遮掩在长发内;羽毛像是吸取了血液一样外红内金,泛着华丽的光泽,比世间最好的绫罗绸缎还要光彩顺滑。
没有了长发遮挡,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耳中。燮风耳朵微动,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惨叫声,连绵不绝若修罗地狱。
他皱起眉毛,即使知道自己四肢被束缚无法动弹,但他仍旧绷紧全身肌肉,神情警惕。
没过几息,外界寂静下来,凝滞的空气让他略微有些不安。额头渗出的汗水将他的卷发濡湿了一片,紧贴在皮肤上,黏得他有些烦躁。
就在他快被那死一样的寂静逼到乏力时,一道庞大身影撞开房门,以一种只留下残影的速度向里飞去,“轰——!”的一声撞进铜镜旁的石壁当中,足足深入数十丈!
惊讶地张开了嘴,燮风心想,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撞进石壁里,胸口破了个大窟窿,眼看着没气了的猪头人,似乎就是抓他回来的魔修,也是这个魔窟里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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