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临遇安”也不厌其烦地回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但“他”却从没有回复过对方相同的爱意。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临遇安猛然抽回手,发现自己方才触碰的麦穗已然干瘪了下去,灰漆漆的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的生命力。
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情感在心中滋长,让临遇安觉得眼眶与心脏同时沉入了深海,被咸涩的冷水包裹,被巨大的压力吞噬。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捏着自己的指尖,记忆中轻吻时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上面,灼热而温柔。
下意识咬住自己的唇瓣逼迫自己从似真似假的记忆中脱身,临遇安沉思片刻后又抚上了另一株成熟的麦穗。
于是零碎的记忆再一次侵袭了脑海。
[你看到了……]身后低沉至极的嗓音,若雷雨夜下的滔天巨浪顷刻间便能颠覆巨大航船。
“临遇安”没有回头,低头看着自己干净至极的指尖覆盖在黑色的门扉上。黑与白的强烈对比几乎刺伤“他”的眼睛,也将心中一点的黑暗撕扯开来,漏出里面无穷无尽的绝望。
“他”干涩道:[一直都是这样吗?]
[是。]身后的声音平静了些许,但依旧如同凶猛恶兽,似乎下一瞬就能将“临遇安”吞噬。
[他们知道吗?]“临遇安”的声音一直很平淡,没有任何波澜。
但临遇安却在读取记忆时感受到对方巨大的哀伤。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记忆中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只有你知道。]
[那就好。]嘴角扯起细微的弧度,“临遇安”仰起头感觉到双眼被覆盖住遮蔽了光线,最后看到的便是一黑一白两颗不停旋转的小珠子。
记忆再次终止,临遇安睁开眼便看到那麦穗已在手心化为飞灰,被清风牵起,打了两个旋儿后飞向了天空。
他被记忆中那人的低沉情绪所包裹,一度感到无法反抗的窒息。过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发现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水。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段记忆非常重要。重要到足以颠覆他几世来所有的认知。
然而就在他伸向下一个麦穗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却陡然从后伸出,拉住了他的手腕。
冰凉的感觉刹那间渗透了毛孔让临遇安汗毛直立,他飞速甩开那只手跃出去一丈开外,一脸警惕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然而看到那人他却是愣住了。
因为来人正是他之前看到的,和自己长大后模样别无二样的男人。
对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看着临遇安,但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却让他无法反抗地松下了肌肉,生不出半点警惕之心。就好像遇到了另一个自己,除了毫无保留地信任外再无其他办法。
“你,究竟是谁?”临遇安试图去抵抗这诡异的亲近之感,却发现这不过是螳臂当车,丝毫不能让自己的内心对对方怀有恶意。
那个男人蹲下身扶正有些东倒西歪的麦穗,虽面部肌肉不动,却让临遇安读出了堪称温柔的情绪。他淡淡说道:“我是你。”
临遇安不相信正要反驳,却见对方又说道:“但你不是我。”
奇怪的逻辑让临遇安皱起眉头,不愿向那男人靠近半步,眼神在相信与怀疑之中挣扎不休。
但临遇安不动不代表那男人不会过来。
他轻柔地将宽大衣袍撩起走向临遇安,将手心一颗有些枯萎的麦穗递到临遇安面前,长眉微皱略有些恳求地说道:“我辜负了他,所以,能请你替我好好待他吗?”
随着男人的凑近,诡异到恐怖的亲近熟悉之感扑面而来,熏得临遇安几乎站立不能差点就要栽倒在一片金黄当中。他下意识伸出手接过了麦穗,看到男人勾起微不可见的笑容后,便无法自拔地陷入了比之前两次还要漫长的记忆当中。
伸手将临遇安瘫软的身子接过,男人看着他挣扎的面容,缓缓闭上了眼。
天地刹那间沉寂,风与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男人的身躯一点点变得透明,化为细碎的,淡金色的光屑融入临遇安的身体当中。
只留下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声溃散在被黑暗一点点吞噬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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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再一次被照亮,然而这次的光亮过后,便再无狼啸声响起。
破布一样残缺的躯体被提在空中,丹田尽碎的狼骁低头对上自己胸前两柄骨色短剑,眼神满是难以压抑的恨意与哀恸。他咳出一口血,声音微弱却充满了质问:“尘遗,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面不改色地将双剑在血肉中旋转,骸末在狼啸压抑的闷哼声中淡淡道:“我是骸末,并非尘遗。”
死死瞪着骸末冷漠至极的面容,狼骁看着这昔日算得上好友的人,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中的的歉意与悲痛。于是他咧着嘴,任由汩汩鲜血从口中流出将伤痕累累的身躯浸染,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握住了骸末的肩膀。
“我……”看着对方残缺的手掌,骸末眼中挣扎之色闪过,握剑的手不再坚定。
就在这时,宴戟冷腻若蛇一般的声音缠上了脑海:“骸末,还没结束?”
挣扎被血色掩盖,骸末瞬间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回复道:“结束了,尊上。”同时,双剑之上爆发出强烈到极致的光芒,强大的灵炁刹那间轰碎了狼啸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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