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哭得声嘶力竭,根本无法露出和姐姐一样的笑容。
突然,冷硬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女童浑身一颤,下意识趴在女子身上将她护住。
而后,被血液浸染的胸腔微微震动,清浅的笑声从女子口中传出:“壬郎,我这次,做得对吗?”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听着女子回光返照般自言自语。
“壬郎,是红尘扰你,是俗世烦你,是我累你。”
“修道一途道阻且长,我愿用我身证你无情之道。”
“那你是否能将那万般无情中的一点有情,留给我?”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胸膛也渐渐没有起伏。
一点灵光消散于世间。
唯有女童的嚎啕之声将天地震颤,她转过身,只看到一背着双刀的身影渐渐走远,毫不留恋,似万界无情凝结成一人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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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香昙尽冷笑一声,对壬无翳说道:“你这些话,是在说服我,还是你自己?”
壬无翳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转移到泣月夫人身上:“不知宫主唤我前来,可有何事?”
泣月夫人瞥一眼香昙尽,结束了方才的话题,道:“天极山脉再次出现品阶暴涨的妖兽。”
壬无翳本是天斗宫弟子,二十年前主动请离天斗宫,化为一届散修。他本是与天斗宫再无瓜葛的,但最近一月来,天斗宫附近妖兽总是会突然暴涨修为,因此泣月夫人便差人雇佣壬无翳来解决。
毕竟目前精通御兽之道第一人,便是散修壬无翳。他虽七品唤魄,却得了上古御兽传承,百兽莫不听从调令。让他来解决妖兽异变无可厚非。
他点点头:“本月第七起,我会再去调查。”说罢,他又问道:“不知宫主可有其他事?”
“无事,你且去吧。”泣月夫人一挥水袖,发间牡丹上的花瓣微微抖动。
壬无翳应声行礼,之后缓步离开。
绾春寒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在鱼不浴的帮助下换了染血的纱布。
“你没事吧……”鱼不浴像来没心没肺,即使别人生老病死都不会让她难过。可方才绾春寒流下血泪的模样却让她的心像针扎一样,疼得她的鱼尾巴都要炸开了。
“无事。”
干涩地扯了扯嘴角,绾春寒笑不出,只能微微摇头,将纱布重新绑在脑后。
“你为什么……”鱼不浴声音悄悄,想要询问缘由,却被绾春寒含糊两句搪塞了过去,让她心里有些小别扭。
不过这些别扭在绾春寒重新挽起她手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听到身后窃窃私语的临遇安眼神莫名。
前世的壬无翳百年后达到八品之境,从妖异界归来,于一次剿魔大战中与五品绾春寒相遇。
此后二人便见面相杀。
最终在二百年后,绾春寒入魔,修为暴涨,将壬无翳五马分尸,随后堕入秽土界,再不出现。
临遇安本想这一世将绾春寒带在身边,看管对方以免入魔,可意外却是一桩一件接二连三。不仅师尊尘遗变为宴戟爪牙,就连昔日鼎盛凌虚宗都毁于一旦。而且天斗宫似乎也发生了异变,让壬无翳提前结束游历,与绾春寒相见。
世态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前世轨迹,让临遇安手握多出一世的记忆,却仍旧无法规划任何事情。冥冥之中似有无情大手扼住他的咽喉,逼迫他走上与前世完全不同的道路。
随后泣月夫人也不再多言,差使十几道童将众人送入天斗宫中,自己与湛云欢坐于万年蓝冰之上继续对弈,沉入湖底。
“这位师兄,不要走神哦。”一长相最为甜美的道童走到临遇安身边,手持一盏明灯对着他巧笑嫣然。
临遇安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按理来说,他日常冰冷的眼神却足以让这些一二品的小道童胆战心惊,像他宗内那群弟子一样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然而这道童看上去虽是年幼,却也不下半百岁,是专门负责此次天斗群宴接引的,见过的奇怪刁钻宗门弟子不知几何,自然不会被临遇安的眼神所吓到。他悉心解释道:“湖中有妖兽沉睡,本是与我们相安无事的。但最近天极山脉妖兽暴动,所以师兄要格外小心,不能离了这灯的范围。”
说罢,他素手一扬将灯点燃,照出一圈盈盈蓝光。
余下道童也纷纷点灯,还有最高大的一人将万轻舟驮起来,让计云齐、方行正得以空手歇息。
等到所有人进入灯光范围内,便有一浑身光滑的大鱼从湖面浮起,极通人性地摆尾示意。
临遇安刚跃上鱼背,就感到有一身躯覆了过来,同时酸溜溜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师父觉得,是他可爱还是我可爱?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这个“他”指的便是方才开口的道童。
临遇安眼皮都没抬一下,用刀鞘向后捅去。
“他。”
“为什么!之前师父还说我最可爱的!”燮风蹙眉,一双美目中顿时蓄满了泪水。他绕过刀鞘不依不饶靠上前去,把瘦削的下巴搭在临遇安肩头,暧昧地吐气。
“……你好烦。”说完这句,临遇安反手一个捆妖索,把燮风整个人捆起来抛到另一道童那里,下了禁言术的同时屏蔽了对方的传音。
“……”那道童瞥了一眼,只当是凌虚宗特有的相处方式,没有说话,走到鱼身之上稳稳拿住了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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