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下,暗九一手挽弓,一手拿箭。
拉弓上弦,近乎让整张弓拉成了满月。
闻景行的心也随之绷起,有种暗暗的兴奋,甚至有点想抓着那纨绔小王爷说这是他夫人的冲动,那种由心而生的喜悦不亚于追星的小姑娘,想昭告全世界我的男人真他妈帅。
九十九的激动和喜悦中,混入了一丝丝的庆幸,他要射箭了。
家里的一匣子珠宝保住了。
暗九并不知道闻景行的心理变化,他手一松,只听嗡的一声,箭矢飞一般划破天际,直直向着塔顶那盏琉璃灯射去。
为了让观众更能看清,烟雨楼特意在箭矢上涂抹了在夜色中可以发光的材料。
但即便如此,那箭射的太快,众人只能看到流星瞬间划过,然隐于夜色。
墨黑的夜空,繁星点点,正巧姹紫嫣红的烟花在半空“轰”地一声绽开,火树银花,照亮大半天空,绚丽之后散开点点星火坠落,一时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竟分不清到底是烟花落,还是灯落。
但他们很快就知晓了答案。
那盏琉璃灯。
宠冠六宫的柳贵妃最爱的琉璃灯,烛火之下流光溢彩,正从天上往下落,慢慢从看不清的星子,逐渐放大展现出它原有的样貌。
一众围观人瞪大了眼,呼吸都仿佛在瞬间凝滞了,呆滞的看着那灯。
忽然,不知哪儿刮来了一阵风,卷的琉璃灯摇摇晃晃,眼看险些撞在那塔檐上,惊得围观群众都倒吸了口冷气,就见一位着红衣,戴面具的少年,足尖轻点,衣衫飞扬,犹如翩然的蝶,一阶一阶的探上。
屏息之间,少年已经稳稳的拿到了灯,动作凌厉潇洒,用蝶这种相对脆弱美丽的生物来形容他好像又不大好,他身形瘦削有力,束着的高马尾随着凌冽寒风猎猎而动,犹如夜色中傲视一切的鹰。
暗九提着缀满了奢华宝石,巧夺天工的琉璃灯,一袭红衣站在楼阁之上,笑的肆意,隔着层层灯火与闻景行遥遥相望,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人美还是灯美。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闻景行此时已经完全呆滞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暗九。
但他想,他的久安原本就应该是这幅模样。
没有唯唯诺诺,没有惶恐不安。
只有一身少年意气,神采风扬,如森森千丈松,似濯濯春月柳。
“当!”
一声清脆的锣声意味着本次花魁赛已然结束。
寂静几秒后,忽然掌声如雷,喝彩声几欲冲破天际,几乎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这位取下琉璃灯的少年是谁。
锣声的余音如水中涟漪在闻景行心头扩大消散,自认为沉熟稳重的一条老狗后知后觉被戳中了苏点,他心跳如鼓,像个十七八岁少女春心萌动。
暗九手里捧着灯,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闻景行,恰好与他对视,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笑。
找到目标,暗九走的快了些,他心里到现在还有些慌张,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灯,他并不懂得品鉴,只觉得这灯流光溢彩还算好看,应该抵的上他的一个金元宝。
却不知这灯当时嵌了近百种珍贵宝石,做工细致入微,多少匠人精雕细琢一月有余才制成。
配是肯定配不上主人的……
暗九想:主人能看他一眼,笑一笑,就已经值得他跑这一趟了。
五年都没人能取下的灯突然被人摘下,不仅是看客,就连帷幔中的三位绝色女子都被惊动,透过一层白纱往外看。
红衫女子只看了一眼,惊鸿一瞥让她恍然看到了画本中勾人魂魄的妖精。
她从秋千上跃下,一撩纱幔快步走了出来,她赤足从那金玉搭的台上走下,和着曲调款款走来,足踝上的金玲悦耳动听,柳腰长腿摇曳生姿,额间一点朱砂,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看向暗九时更是眼波流转,盛满痴痴的女儿情态。
红霓的出现看痴了一众看客,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在空气中响起,就连讨论的声音都小了不少,生怕唐突美人。
“你们猜,这小公子要把灯赠与谁?”
“应是红霓姑娘吧,红霓向来只穿红衣,若不是对她有意,又怎么会特意穿与之相配的红色——哦豁!红霓姑娘出来了……”
呸!
暗九比这红什么东西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闻景行气的嚼了一块粽子糖,甜的发酸,什么伪劣仿冒产品!
“呀!雪兰姑娘也出来了!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啊!”
“雪兰姑娘原是官家女,才情出众,轻易不会抛头露面,这小子倒是好福气,尽享齐人之福啊。”
闻景行“嘎嘣”一声咬碎糖:他敢。
除了闻景行和状况外的暗九,怕是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红霓更是如此。
一向热情张扬的姑娘双颊微微有些泛红,多了几分小姑娘的羞涩,她都想好了,等这人把灯送给他,她便将他的面具摘掉,抱他吻他,以后只给他跳舞。
没想到暗九却目不斜视的从三位姑娘面前路过,停在围观的群众面前,绷着的脸有些慌乱,顿了一瞬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到了闻景行才镇定下来。
竟然不是红霓?
众人惊讶,呆滞了一秒后齐齐散开。
一是为了看清琉璃灯的模样,二是想看看这位小公子到底会把这灯赠与哪位比红霓还美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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