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茶楼是明州城最大的清茶馆,日日请着个胖胖的说书先生说些奇文怪事, 因这先生做梦都想着能羽化成仙,缥缈而去, 所以这歌颂神仙的屠魔大战他几乎日日都要讲上一遍。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战神大义灭亲,领众仙在历经一场恶战之后,魔祖终于被斩杀在金阀弥罗天宫。众仙家本以为事到此处便该了了, 可不料, 却又出了件大事!”说书人把手中的醒木一拍,“你们猜,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听得大多都是熟客,听了没有上百回也有几十回了, 便只是喝茶不说话, 倒是几个外来的兴致勃勃的问了句,“何事?难不成那魔祖真活了?”
“魔祖要真活了, 你还能在这儿坐的喝茶听书?”那说书人笑了,一脸高深莫测,“不过倒也猜对了一二,那恶祖确实是死的透透的,掀不起来什么大风浪了,可惜啊,他手底下的那些个走狗还活着呐!”
“谁?”
“至于是谁,我今儿个就先卖个关子,欲知后事如何,明儿您赶早诶!”
底下的那人听得颇为痴迷,被卡在这处,恨得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呸”上一声,骂上了几句。
“这位爷您一看就是外来的。”小二腆着笑上去续了杯茶,“我们这儿的先生这段日日讲,我这二百五脑袋也快能倒背如流了。您别气,我来给你说,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魔界的圣君墨衡,率三千死士攻上了天宫,众仙家本以为这圣君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鸡蛋碰石头,不料这三千人竟生生和十万天兵天将斗了三天,最后夺回了魔祖尸身,却也被逼得不得不退守墓凉之滨。”
那人扔下一块指头盖大小的银子,“墓凉之滨,这又是个什么地方?”
小二笑嘻嘻的接了,坐下从碟子里捏了个花生米扔嘴里,“这魔界的地方我们这些凡人怎么知道,不过啊......”他压低了声音,说,“听说那儿寸草不生,四周都是能烫死人的岩浆,白日里天上挂着十来个太阳足足能把人烤熟了,晚上又冷的像个冰窖,一晚上下的雪啊有你人那么高,反正啊,这就不是人能待的地儿,大家都在猜测,那圣君墨衡带着个死人早就灰飞烟灭喽!”
小二又坐着聊了些别的,直到掌柜的探出脑袋来吼了一句才缩着脑袋跑了,临走前还不忘给靠窗托腮的玄衣公子添了杯茶。
君烨这还是自重生来第一次到茶馆喝茶,起初从旁人嘴里听到自己的故事还挺稀奇,可听到后面就不是稀奇是惊奇了。
这魔界圣君是谁?他天性凉薄,几十万年只对两人付过真心,一人因他而死,一人一心要他死,终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世人虽称他“魔祖”,但事实上他却和这魔界没有半分干系,这人莫不是个傻子?他都撂下狠话一旦醒来,就让这九霄四界陪葬,还赔了三千死士要夺他的尸身。
这三千虽然听起来是少了些,但君烨却知道,在仙界合伙坑他之前,魔界就处处看仙界不顺眼,三天两头的上门来挑衅,小架打多了,两边索性便定了个日子打算一次性解决,斗个你死我活,赢了便是这九霄四界之主,输了便俯首称臣。
当时他的便宜丈夫对他还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虽说都是亲儿子,两方打起架来他还是免不了要拉偏架,这一拉,魔界差点就这么完蛋了。
所以说这三千怕是魔界最后的精兵了,竟为了我那尸身全都白白送了命,可惜了。他啧啧了两声,想也想不通,正好小二过来给他添茶,便顺便也扔了块银两,把手边的糕点往前一推,抬头问,“你过来坐,我和你打听些事。”
小二乐呵呵的把银子往腰间一藏,心里正欣喜着今儿的冤大头真多,目光一瞥便瞟见了君烨的样貌,登时吓得腿肚子一打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君烨冲他温和的笑笑,“没事吧?”
小二吞了吞口水,“没,没事。公子,您,您想听什么?”
“细给我说说那魔祖走狗的事,那叫什么来着?”
“魔界圣君?”小二向后退了几步,身子抖得和个筛子一样,丧着个脸,“这位公子,您,您不会是个修魔道的吧?”
君烨笑道,“我要是个修魔道的,听到这些个大逆不道的话早把你们的脑袋排成排,一刀削了。”
小二一缩脑袋,“公子,你,你说笑了。”表情虽说松了些,君烨要打听的事却是一句也不愿在多说了,唯恐说错一句话脑袋就没了。
君烨也不怒,拿起茶杯吹了吹浮在表面上的茶叶,杯中的水映着他的面貌,因几道涟漪显得更加狰狞,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把茶水放在一边。
顶着这外貌出街不怪乎这小伙计会被吓到,平淡无奇,寡然无味也就罢了,脸上更是布满一道道的绯红色胎记,活像是地狱的阎王修罗。
之前占着这具壳子的人更是阴沉冷漠,视人命如草芥,君府本就是修鬼道的,比往常人家要阴冷上几分,而他曾因容貌问题被亲妹妹耻笑,恨极竟然操控厉鬼将整府的人通通杀了个精光,至此,府中便再无一个活人,仆人丫鬟通通都是虚浮离地被割了舌头的死人。
也正因如此,君家在这小镇里有个“死人窟”的美称,而这具壳子的主人也便只是夜晚到乱葬岗寻寻猎物,白日闷在君府炼魂再不见人。
君烨叹了口气,又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把这银子给那说书的先生,让他把下面这段再给我详细的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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