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江行一直以来都心怀感恩。自从成年后靠编程获得第一笔收入起,每个月给养父母转的赡养费只多不少。
只不过人的心脏向来不长在中间, 有许多时候, 养父母也并非会总记挂到他的那一份。
大部分的事情,他都忘记了, 又或者是习惯了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唯独想忘了很久,却始终没能忘掉的,是他十一岁生日的那天。
对那个年龄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来说, “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生日了就能收到礼物”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常识。
哪怕父母已经不在身边,他仍还有那么一点点期许,幻想自己依旧还站在世界的正中间。
然而, 早上睁开眼,枕边没有礼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没有半句生日祝福。
他安静地等了一天,直到养父下班回家,带回来两盒昂贵的汽车模型。
他眼睛亮了。
直到养父笑着把礼物分给他的两个儿子,说是公司同事送的礼物。
哥哥和弟弟很高兴,抱着盒子就拆,连饭都忘了吃。
养母看了他一眼,对丈夫有些埋怨,养父也看了他一眼,神色从尴尬又变成了愧歉,说拿少了,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个。
他安静地听完,然后微笑着说,不用买,他没关系的。
养父母夸他懂事。
他也确实在那一个瞬间变得懂事了。
看着养父母一家四口,十一岁的他不得已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东西少了,而是他多出来了。
那天之后,江行不再过生日。
初中开始,江行接触了电脑编程,大部分时间沉浸在游戏中,成绩平平无奇,却也没人在意。
十五岁的他擦线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寄宿制、离家远。三年里,除了寒暑假,他一般不回去。
高中每年十月都会举办校庆汇演,由校学生会承办。刚入学没多久,他就看到学生会的室友小许,为了汇演忙得差点秃头。而他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没有报名任何班委,常常自己一个人待在寝室或者教室角落里,拿着手机打游戏,乐得清闲。
高一那年的校庆汇演在周五的晚上,紧接着就是周末,很多同学急着要回家,事后没能留下几个学生会的人收拾。
负责排班的小许焦头烂额,局促又拘谨地向江行提出了帮忙的请求,并且还主动表示要帮他做寝室一个星期的值日。
不亏。所以江行答应了。
汇演结束,学生会的收尾工作收工。从汇演礼堂到学生宿舍,江行顺道跟在学生会一众人身后,缓缓走着。
夜晚的学校很静,前面那群人很吵,吵着说汇演圆满结束,学长当初答应了请喝水要算数。
那个人被一团小高一围住的学长长着一张白净的娃娃脸,笑得又皮又灿烂,看起来很好欺负,待在高一的圈子里,如鱼得水,既不显得陌生,也没有任何隔阂。
看着那个人,江行突然理解了“被所有人喜欢”这句话。
那个人被闹得笑着连声说好,说着随便他们挑,带大家进了校内的小卖部。
江行没有进去。
他不属于那个团体,只是一个多出来的外人,他没有被请客的理由。
他只是顺路,也没必要等那些人出来,宿舍里还有几道想做的编程题等着他解,所以他就跟小许说了一句先回。
路灯落在校道上,把他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离开喧闹的小卖部,去往宿舍区的小路越来越安静,他走着,却渐渐听到背后追赶似的急促的脚步。
“学弟!”
江行略略蹙眉,没有回头。
“学弟等一下!”
江行停下了,声音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回头一看,是那个学长。
学长喘着气,没几步路似乎就把他累得够呛。那张正被路灯映亮的脸庞微微发红,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闪发光。
他眼睛一弯,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这个给你。”
江行一愣,才看到学长递过来一瓶橙汁。
江行想说我不用、想说没关系,可话刚到嘴边,就听学长抱歉地说:
“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了这个。你是不是不喜欢橙汁啊?”
江行的脑袋有点木,下意识地先回答:“不是。”
学长又笑了,把橙汁塞进他的手里:“那就好,拿好啊。我回去给他们结账了,拜拜~”
说完人就风风火火地跑掉了。
江行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等人钻进小卖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忘了说“谢谢”。
手里的橙汁在路灯的映照下,泛出金灿灿的光芒,和那个人的笑脸一样。
喜欢上一个人的契机,有时真的只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那天之后,每当江行想喝饮料时,他总会有意无意选择橙汁。
江行从小许那里问到了那个学长的名字,说是叫米稻。
他把这两个字丢进搜索框一搜,出来一大片一大片吸满灿烂阳光的稻田风景照。
江行忍不住笑了,他莫名觉得,这个奇怪的名字还挺适合那个人的。
看着满屏稻田,他随手存下一张。
很快的,他知道了那个人是上一届学生会的书记,知道了那个人在高三(4)班,知道了那个人的人缘很好,知道了那个人成绩还算不错,每次月考都能摸上百名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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