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冬天很冷,男孩在街角站着,那个说好了要给他一个新家的人,又走了。
他想,他大概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男孩逐渐长大,性格也逐渐沉默,他优秀得令人仰望,同时也孤僻得高不可攀。
大抵优秀好看的少年总是受人喜爱,哪怕他沉闷冷硬,依旧有人前仆后继。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女孩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她追求他追得很疯狂。
女孩出事的时候,他还在上课。
是跳楼。
跳楼的原因早已不可追寻,谣言却一直风生水起,其中呼声最大的那个说,女孩是因为幕迟自杀的。
有人信,有人不信,幕迟自然是不信的那个——或许也无所谓信不信,他早已学会了不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把自己龟缩进一个叫冷漠的壳子里。
可现实的残酷远不止这般。
从那一天开始,喜欢他的姑娘开始相继出现意外。
不知哪里来了个算命的,说他命犯红鸾,克妻伤亲。
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幕迟迷迷糊糊地回想。
大抵是一段很黑暗的时期,日夜噩梦缠身,觉得是自己害了别人。
而黑暗终结于他二十岁的那个盛夏。
那是个难得清爽的晚上,他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看到这里,幕迟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他知道这是梦,却挣不破,逃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发疯了一般扑向那个尚还有些青涩的青年,嘴里发出尖利的咆哮,恐怖至极,癫狂至极。
“是你!”
“是你害了我女儿!!!”
“为什么死得不是你?!你去给她陪葬!陪葬!!!”
“去死!去死!去死!!”
他们拿着刀,疯狂地刺在幕迟身上,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幕迟徒劳地拿手去捂,却怎么也止不住。
“不……不是的……不是我……”幕迟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妄图扑上去保护梦中的自己,可是没有用。
那完全是场酷刑。
他亲眼看到青年渐渐停止挣扎,无力地倒在地上,而施暴的人却没有停止暴行,他们剁碎了他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整条小巷……
而他只能徒劳地伫立在他自己的尸块面前,遍体生寒。
系统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当它说它可以改变自己命数的时候,他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然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得了。
甚至因为那所谓的任务,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也走了。
重活一遭,他终究还是获得了和前世一样的下场。
胸腔处升起一股极致的寒意,他细微地颤抖着,忽然捂住脸沉沉地笑了起来。
笑容越来越大,直至声音癫狂,神色嘲讽而又悲哀。
“凝神。”
空灵的嗓音由远及近,在幕迟耳边响起,仿佛炎炎夏日中的一泉凉水,将他从梦魇中瞬间唤醒。
他猛地睁开眼,脸色煞白,察觉到周围有人,他下意识地就要发起攻击,将几个正好奇的打量他的霜岚宗弟子吓得都是一个激灵。
幸好他尚有几分理智,及时收回了手,将周遭扫视了一眼,大致判断出了眼前局势,敛眉冲那几人缓声道:
“抱歉。”
“没事没事,师弟醒了就行。”领头的弟子连声摇头,勉强笑了笑,手心冒出冷汗。
他刚刚离得最近,受到了大部分的冲击,只觉手脚都在发冷。
这师弟的眼神,也太可怕了一点。
这里还是那处温泉,想必那个黑衣男子是直接将他扔在了这里。
幕迟拍自己的那一掌下手极狠,倒是省去了解释,众人都以为他是在去找司泉坷的路上不幸遭遇了歹徒,并未怀疑。
“那人什么模样?”
空灵的声音传来,和先前梦中那道声音如出一致,幕迟循声望去,一名男子踏空而来,穿的是霜岚宗长老的服饰。
男子神情如寺庙中供奉的佛像一般庄严悲悯,却又带着居高临下的漠视,看向幕迟的眼神平静悠远,等待他的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幕迟的眼神变得无比古怪。
原因无他,这个人他认识。
而且还是他众多的“绯闻女友”之一。
怀烟,无垢斋大弟子,千年一遇的佛道天才,一个男扮女装的……尼姑。
幕迟认识他是在八十年前,因为知悉剧情的缘故,幕迟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男扮女装,并不像对待其余女子那样敬而远之。
只是没想到他会表白。
听说怀烟不久后就失踪了,世人理所当然将她的失踪栽到了幕迟这里,却不想她竟是已然改头换面,还做了霜岚宗的长老。
思绪如电光火石一闪而过,在外人看来,幕迟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样。
和男子一块过来的还有邹穹,看到幕迟身上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之后大惊小怪地扑了上来,那悲痛的神情活似来看幕迟最后一面,鼻涕眼泪糊了满面。
“迟兄弟!你没事吧!”
幕迟脸色一黑,艰难地拖动着伤体躲过邹穹的体-液攻击,嫌恶道:“要吊丧别找我。”
说完,他又冲男子摇了摇头,言简意赅。
“有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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