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齐简并不啰嗦,端过药一口气喝见底。
晓斯皱着眉立在床边,想叹气忍住了。
齐简喝完药,斜靠在软枕上,对着晓斯摆摆手:“下去吧,明日按时叫我。”
可能是吃过药的关系,这晚齐简睡得并不好,夜间他咳醒两三次,最后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又是一个梦连着一个梦。
“桂花糕吃不吃?”柳忆捧着两块桂花糕,献宝一样递过来。
他容貌还是五年前样子,没完全退掉的婴儿肥,显得脸颊饱满可爱,圆圆眼睛清澈见底,整个人仿佛春天溪水,轻快又明亮。
齐简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想把他每个动作都烙在心底。
“尝尝呗,好吃的。”少年柳忆捧着桂花糕,欢快地跑过来。
不能躲的,不应该躲,他在心里大喊,脚下却不听使唤,整个人离柳忆越来越远。
“啊?你不爱吃桂花糕啊?”柳忆圆鼓鼓的脸上,露出失望神情。他几口把桂花糕吞下肚,扔掉油纸,拉住齐简往下一个摊位走。
看看,他果然失望了吧,齐简叹口气,不由自主跟着柳忆一步步向前。
这个场景,他十分熟悉。
这是柳忆第一次约他去逛集市的场景,也是这五年来,他无数次梦到的场景。
“栗子糕吃不吃?”梦里,柳忆已经选好下一家摊位,笑着看向齐简。
那是家卖栗子糕的摊位,浅褐色栗子糕,四四方方码在一起,散发着香甜气息。明知道应该点头,齐简再次不受控制摇起头。
“那,艾草糕呢?”柳忆继续开口。
齐简还是摇头。
“奶黄包呢?”柳忆有些无奈。
齐简依旧只能摇头。
“啊?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柳忆眨巴眨巴眼睛,“你是不是甜的都不吃啊?”
不是的,虽不爱吃,但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吃,齐简努力张开嘴,却发不出声。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真难伺候啊。”柳忆撇撇嘴,“果然是少年老成,我最讨厌不吃甜食的人了。”
明知当时情形不是这样,齐简心里还是一阵难过,快了,下一句话马上就要说出来了。
“你自己玩吧,我走了。”柳忆嘟着嘴,扭头就走。
不,不行,不许走!
齐简狠狠掐自己一把,终于发出声音:“别走。”
柳忆于是回过身来,轻轻笑了。
还没等齐简看清这个笑容,梦里场景变幻,这次是齐府,满府素白,只有堂屋里那卷圣旨,黄灿灿格外刺眼。
“北狄一役,齐王冒进贪功,但念其昔日之功,皇上格外开恩,对外只称齐王以身殉国,请世子即刻受封。”
“看到没,齐家从此完了。”
“是啊,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成什么事?要我说啊,这都是命,当初齐王做的那好些事,报应!”
“你们说,这事有没有内情?”
“那位说没有,就是没有。”
“不过这两年齐、柳两家交好,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个柳攸臣,怎么都没来看看?”
“你不知道?柳家昨晚举家离京了,奉旨戍边。”
“戍边也不差这两天吧?怎么还连夜走了?”
“谁知道,难说是知道要出事,早早躲开了。”
齐简眉头越锁越紧,片刻后睁开眼睛,伏在床畔一阵猛咳。
柳忆头天晚上,陪妹妹多说了会儿话,晚上又乱七八糟梦些少年时光,第二天醒来,天早已大亮。
有家仆见他起来,试图进来伺侯。
“管家,你去…”柳忆说到一半,蓦地停下来。
“公子,小的不是管家。”家仆吓了一跳,偷偷打量柳忆。
“睡懵了。”柳忆抱歉地笑笑,是啊,怎么会是管家呢?管家早在五年前死了,就在他们收到戍边圣旨的那个晚上。
用过早膳,柳忆估摸着时间还早,又拐去母亲房间,恰巧柳悦也在,三个人说了会儿话,柳忆提到正事。
“小悦也不小了,婚事该定下来了。”
“哥?”柳悦埋怨地瞪他一眼,脸唰的红了。
柳夫人满脸赞同:“小悦的事,的确该定了,忆儿你看呢?”
“我看啊,石家那小子就不错,知根知底,又和小悦是青梅竹马。”柳忆笑呵呵开口。
这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原先觉得柳悦还小,不用急,谁知这次差点被皇上赐婚?要不是齐简出手帮忙,小悦和石磊的事情,可就要麻烦了。为防节外生枝,柳忆早打定主意,趁回门把这事定下来。
听到议论自己婚事,柳悦害羞地低下头:“哥,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啊?”柳忆好笑地看着妹妹,拉长声音,“那,要不就算了?反正小悦也没这意思。”
柳悦猛地抬起头。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欺负妹妹。”柳夫人看不下去,瞪柳忆一眼,“倒是你,都已经大婚了,之前的莺莺燕燕就都断了吧。”
“什么东西?”柳忆惊了,“不是,娘,我哪来的莺莺燕燕?”
柳夫人笑道:“你这孩子,还不承认呢,那一见钟情的大家闺秀,这么快就忘了?”
什么大家闺秀?还一见钟情?这哪冒出来的啊?柳忆眨眨眼,没开口。
“孩子,娘知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但这感情上的事情,当事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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