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又看了易见青好几眼,眉头一皱:“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像咱们李家的人?”
林雪寄一直惜字如金的,听到这话却忽然道:“他叫林见。”
闲王:“嗯?”
易见青体贴地解释道:“我随仙君姓的。”
心里却想,完了完了,林雪寄真的完了。要不是喜欢到一定程度,林雪寄会有这种露骨表现?
闲王满头雾水:“……哦。”
话题被岔开,林雪寄也不是那种能逮着人一口气聊一时辰的,便直接与闲王分开,往宫廷深处而去。
这一回没再出什么意外。药泉由皇帝亲自掌管,但他也只过来看了看,甚至都没问易见青是个什么来路,便爽快地放行。
药泉一年开一次,每年年底,宫内举行年宴,会邀请重臣和优秀子弟赴宴,同时开放药泉,让那些初露锋芒的小少年们去泡一泡,不少人原本天赋平平,只是因为刻苦才博得这么一个机会,却在此行后一飞冲天,成为了真正的天之骄子。因此,药泉也叫升龙池。
而今,这一次可容纳上百人的升龙池却叫易见青一个人独自享用了。
药泉宛如一个大湖,水面雾气腾腾,温热的水汽混合着药香,吸一口提神醒脑,吸两口长生不老。只是忒安静了一些,静得只能听到泉水缓慢流淌的声音。
易见青扭头看看林雪寄,见濛濛水雾中他静静立着,侧脸沉静美丽,宛然如画,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因为雾气的遮挡而显得朦朦胧胧,引人情不自禁地想去探个究竟,恍然领会到了“雾里看花”的字面意思。
若不是他们有仇,就冲这张脸,他和他睡一次也不亏啊。易见青心想。
许是他的视线太明显,林雪寄的睫毛动了动,微微侧头询问:“怎么了?”
易见青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把他看着,随口找了个借口:“仙君,续骨当真很痛吗?”
林雪寄点头:“是。你若是后悔……”
“我不后悔。”易见青额角青筋一跳,忙打断他,心里埋怨林雪寄看着好端端的一个如画美人,偏偏天生是个榆木脑袋。
他不指望林雪寄自己送上门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自力更生吧。
他道:“仙君是认定我坚持不下来么?”
林雪寄仙气凛然地:“续骨之痛,非常人能忍。”
易见青适当地表露出一个少年人的倔强,不服气道:“那我要是坚持下来了,仙君要如何?”
林雪寄这回倒是十分配合:“你要如何?”
易见青立刻打蛇随棍上:“我希望仙君能实现我一个愿望。”
他说出这样的话,有九成把握林雪寄会答应。毕竟就他重生后和林雪寄短短的几天相处来看,林雪寄对林见这个表弟兼“救命恩人”是很纵容的。
即便是有所顾虑,到时再加一些条件就好了。
谁知林雪寄闻言,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而后才道:“好。”
易见青没错过那一霎那他周身气息的轻微波动,退了一步,低落道:“仙君若有顾虑,便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林雪寄果然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你。”
易见青愈发确定他对林见情深义重,竖起食指,得寸进尺道:“那我可以再问仙君一个问题吗?”
“好。”
易见青扬起唇角一笑,不再废话,扒了外衣便跳进了药泉里,溅起了好大一朵水花。
药泉作为皇家底蕴之一,其中玄妙,便是皇帝也难以说清。甫一跳进去,易见青便感到有丝丝缕缕温顺的灵气从他的周身毛孔钻了进去,在经脉里汇成小股灵力,往丹田处流去。
只是还没走到一半,便又点滴不剩地漏掉了。
若把普通修士的身体比作碗,人人都能装下灵气,只是因为碗的大小材质不同,能容纳的量和质也不一样,那么林见的这副身体便是一只鸟窝,看起来好好的,实则都漏成筛子了。
易见青不慌不忙地让那些灵气溜走,凝神静心,开始默念林雪寄教给他的法诀,同时掐诀,引动泉水里的灵力。
这一套若是真正的林见来做,约莫要颇费一些功夫才见成效,但易见青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还假装成林见,法诀没念完,那一片平静的水面便骤然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水中蕴含着的纯净灵力如受到了吸引,顷刻间便和泉水剥离出来,往易见青的方向汇去。
堪称磅礴的灵气骤然涌进了易见青的体内,即便这些灵气都足够温顺,却还是因为那过于庞大的体量,把他的经脉撑得几欲裂开。
然而即便是这样浓郁的灵气,也没能让易见青占到一点便宜,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
只给易见青留下了隐隐胀痛的经脉。
易见青捏了捏眉心,重来。
灵气汇流成河,再度气势汹汹地涌向丹田。
再失败。
一次,两次。每次都是失败,每次易见青都会把引进经脉的灵气增多一些。
所谓续骨,并不是指他身上当真就有哪根骨头折了,需要接上。这里的“骨”是指根骨,只要他能再度留住天地灵气,重新由凡人变成修士,那么,这续骨便算是成了。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远不是那么一回事。一只竹篮怎么能兜住水?反复了不知多少次,易见青的丹田内依然空空如也,死气沉沉。而经脉在长时间的过度使用之下已经不堪重负,连带着皮肤都受了伤一般,温热的泉水流淌在其上,带来的不再是愉悦舒适,而是密密麻麻的,火烧一样的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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