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橼陪姬昭回他的院子,姬昭刚刚哭得也有些狠,脸也哭木了。
殷橼这才收起嬉皮笑脸,说道:“唉,曾祖母天天念叨你,小叔你不知道吧,自赐婚的旨意下来后,到现在好几个月,曾祖母都没跟曾祖父说过话呢!”
“啊?”姬昭纳闷看他。
殷橼无奈道:“曾祖母怪曾祖父不该让你去金陵嘛,曾祖父自己也自责着呢。”说着,他看看跟着的人都在后头,他凑到姬昭耳边小声说,“我有回偷偷看到曾祖父也在掉眼泪呢。”
“…”
殷家到目前为止,包括如今新出的孙辈,还是只有殷莺这么一棵独苗苗,作为独苗苗的独苗苗,姬昭从来都是殷家上下最宠的人,就连殷橼也自小就知道,要好好保护小叔!
这样的爱意汹涌而至,姬昭眨了眨眼,眼眶承受不住这么多的爱意,眼泪汹涌而出。
“娘啊!我的小叔啊!您可别哭了,求求您了哎!”殷橼急得围着姬昭直打转。
到了晚间,一家人同吃接风宴,免不了又是一顿哭。
大家还有苦说不出,在外头,谁敢直接骂皇帝一家呢,只能将苦都吞到心里去。苦归苦,见到想念了几个月的姬昭,看起来也不似想象中那般凄惨,到底是高兴事,哭完,老夫人就是一脸的笑了,看着姬昭简直移不开眼,只觉得自家乖乖怎么看怎么好。
姬昭见到了包括外祖父、舅舅在内的所有亲人,不知是不是偏见,反正他一看就觉得亲近。
因为生病,老太爷比记忆中瘦了些,姬昭问了几句,老太爷差点绷不住,要当场落泪,还好老太爷到底是老太爷,硬是忍住了,只是再也不放姬昭走,非叫姬昭坐在身边,叫老夫人好一顿气啊。
姬昭这次出来,身上有差事,在此处也就是暂留,明早他要继续出发。
好在桂州办完事后,再回来,就能与一家人同回金陵,因而这份暂时的离别倒也不算浓厚。用完晚膳,大家都催着他回房休息,外祖父将他送到门口,满脸和蔼,声音极轻,就怕吓到他似的:“你放心睡,明日叫橼哥陪你同去桂州,别怕,啊。”
姬昭一听就笑了:“好啊!这下路上可不会再无趣了!”
外祖父便也笑得更为欣慰。
他回到自己暂住的院子,魏妈妈感慨道:“这儿跟咱们扬州家里郎君的院子,布局几乎是一模一样。”
姬昭听在耳中,也很感慨,不过一个临时居住的地方,都这样。
他相处了这么小半天,就能感受到全家上下对他毫无保留的关心与爱意。
想到这儿,姬昭就还想再去找外祖母说说话,老人家也很不容易,女儿没了,只有姬昭这么一个外孙,还被他给顶了,老人家这么好,他好歹也要帮着尽尽孝吧?
大不了他明早在车里补觉就是,姬昭打定主意就又往正院去了,丫鬟们当然不会拦他,但他来得突然,也来不及进去通报,姬昭无所谓地摆摆手,轻声跳上台阶,正要进去,听到外祖母苍老的声音悲伤说道:“都怪我啊,何必非要等他们家回扬州才定亲?我就该早些给两个孩子定下来的!”
陪着说话的大舅母叹气:“谁说不是,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再没有比这更好的。”
“什么驸马,说起来好听,还不是要去讨好公主,魏妈妈把那公主倒是说得不错,我不信!她是君,我们昭哥岂不是要去讨好她?”说到后来,外祖母又抹起了眼泪,“据说一个月里,我们昭哥也去不了那公主府几回,哪有这样过日子的?我的昭哥啊……”
唉……
姬昭不忍再进去,他扭头出来,又去外祖父的院子,同样没人拦他,然而与外祖母那儿一样,话里间听到的也是「昭哥」,两位老人都是真心实意地操心着他。
姬昭没有听墙角的癖好,不想偷听外祖父与舅舅们私底下说话,扭头也要走的时候,又听到外祖父提起「太子」,他一顿,又偷偷回来,将脸小心贴在墙壁上,幸好他们在说正事,本就屏退了其他人。
“太子?”大舅舅迟疑道,“父亲为何会认为是太子?太子自小体弱,至今二十余载,除了他五岁封太子时在百官面前露过面,也就是上次冬至大朝会了。”
外祖父冷哼一声,说道:“陛下幼时,我教过他几年诗词,陛下登基后,我也在翰林院待过几年,常常进宫伴驾,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我不敢说一清二楚,却也能猜出分来。我就问你,当年,梓州的秦郡王最后一位嗣子也死了,陛下是怎么做的?”
“陛下想再挑嗣子,保留秦王一脉,留他们在封地,是文相与余相联手,闹了一个多月,打消了陛下的念头,直接收回封地。”
外祖父点头:“不错,那两个老东西闹这么一出,是想着派自己的门生去梓州,谁知道到最后,陛下神来一笔,把没用的张一绯给派过去了,那两个老东西没少吐血。陛下此人极为专情,太过重情。如若是陛下,根本不会派昭哥这样毫无经验的驸马去桂州,大多数会在宗室里挑几个人,这不是陛下的处事风格。”
大舅舅又问:“父亲为何认定太子对我们昭哥有坏心?据闻,即便大朝会,太子也不过露个面就走了,过年也没出来,太子的性子到底如何,也是无人知道。”
“他就是靠这一面引起众人猜想,他露那么一面,文治昌跟余覃两个老东西怕是愁到现在都没睡个好觉,都以为他会出手,想着法子预备接太子这一手,偏偏他又按着不发作了。你看着吧,太子这小子不是个好对付的,接下来,至少半年,太子还是不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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