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又说,太子是不能样样都算到,但是重要环节,他稍微动一动,事情总能朝着太子想要的方向走。大约是这次太子的运气也比较好,事情直接就办成了。
姬昭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太子为何还要求情,封宗谧为郡王。当时全朝上下,上至陛下,下至普通百姓都一致认为,就该直接除爵,太子哪怕是要藏拙,此时顺势而为,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太子身上啊。
外祖父接着又跟他说起这便涉及朝中宰相、文武之争,相权与皇权之争,说到这里的时候,姬昭便开始头疼了,听得想要睡觉。外祖父才没有继续说下去,又爱怜地看着他说:“我们昭哥这样就很好,过你自己想过的,凡事都有外祖父在呢。还有你的舅舅们,别怕。”
姬昭看着兔子吃菜叶的嘴巴,尘星还在跟他说话,他却早就出了神,在想外祖父的那些话。
他当然知道,殷家上下会极尽全力地保护他,他也从来不怕,但他不能一直躲在家人的羽翼之下,按照宿命,将来太子定要杀他,届时他不想害了殷家人。
可他真的很厌恶充满心机的生活,他对权力也没有丁点的兴趣,若能抛却驸马这个身份,离开金陵,那就好了。
姬昭叹气。
他非常相信外祖父的话,也是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被围剿的,宗谚的那些话也还在脑海里,太子不是个好东西,神经病,还罚跪他,讨厌得很,可太子事后也曾小心翼翼地给他道歉,偷偷给他送逍遥子的手书。
他也相信自己的本能与本心。
人都是复杂的,各有立场,没有百分百的好与坏,不到关键时候,他不完全相信的确是太子出手利用他来害郑王一家,他有自己的判断。
想清楚这一点后,笼罩在姬昭头顶多日的愁云总算是消散了。
次日,早早地宫里就来了人,宣姬昭进宫。
这是早就猜到的,出去办一趟差事,仁宗定会见见他,姬昭换好礼服,即刻便进了宫。在延福殿见到仁宗,仁宗问了许多话,至于太子曾跟他说要出宫交代驸马几句这样的事,一向不拘小节的仁宗自是毫不在意,更没有拿来与姬昭说。
仁宗最后欣慰道:“出去这一趟果然有不少长进,朕原本不放心让你去,是太子提议由你去,太子说得对,是该多出去历练。”
“…”姬昭愣了愣,所以说,外祖父说对了,还真的是太子让他去的。
他愣神的功夫,仁宗微笑道:“你外祖父、外祖母现下都在金陵,过几日,进宫来,两家一同吃个饭。”
姬昭立即回神,笑着应「是」。
仁宗也是的确把他们当作家人,才会说这样的话。
仁宗说着说着,来了兴致,又叫项生去殷府请人进来,也别过几日了,就今天吃吧!姬昭坐着,和他一同等殷府那边来人。项生回来得很快,却没带回人,还带回了个不好的消息,殷老太爷又病倒了!
仁宗大惊:“不是说身子养好了?你可见到了人?”
姬昭也有点吓到了,昨晚还是好好的啊?!
项生低着头,轻声说:“小的去府上时,恰好看到姬先生在门口……小的不曾进府,只是听府上的人如是说……”
这说的是姬慕之,姬慕之在白鹿书院里也挂了个名,只是甚少去露面,城里人尊重他,也都叫他「先生」。
项生的话说得语焉不详,姬昭秒懂。
肯定是因为姬慕之又上门,外祖父气得不想见他,推脱说生病了,不是真的生病。其实叫姬昭说,外祖父不想进宫才不是因为被姬慕之给气的,是被太子给气的,外祖父不想进宫见太子。
仁宗听到这儿,也明白过来了,转眼便对姬昭道:“昭哥去东宫吧,去和祯哥说说话,说完早些回家,在家好好休息,过几日,择好日子,朕再宣你进宫。”
“是……”姬昭起身,转身往外走,心里琢磨,祯哥?是太子?太子叫宗祯?
姬昭走后,仁宗便叫项生仔细说来,知道殷老太爷是被姬慕之给气的,不由叹气:“唉,这许多年都过去了,老爷子还是放不下。罢了罢了,过些日子再进来吃饭吧,你带些御医再去一趟,叫老太爷好好养身子,朕这里不急,也叫慕之回家去吧,别在门口守着了,莺娘人都不在了,他也娶了新夫人,又是何必呢。”
“是……”项生领了御医又出了宫。
姬昭磨磨蹭蹭地在宫道上磨着,刚才仁宗的话验证了外祖父的话,多少又叫姬昭心里毛毛的,外祖父猜中了开头,会不会其他也都猜中了……
他此时不想见到太子,脑袋里有些乱乱的,他需要好好捋一捋。
然而皇宫就这么大,再怎么磨,东宫也就在不远处了,他抬头就能瞧见东宫正殿屋顶上的脊兽,朝光下漾着金色的光,“唉!”他心中大叹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进东宫大门,东宫里的太监却是殷勤得很,引着他往正殿走。
也是周良娣今天活倒霉。
周良娣进东宫已有好几年,平素帮太子处理一些事务,毕竟总有些事情需要女子来做,但是她在东宫内也不过如此,太子身子从前不好,不能行敦伦之事,这是满宫里人都知道的事,周良娣甚少出门,多数时候都窝在自己的屋子里,与东宫外也很少有往来,姬昭何时回来、姬昭今日会进宫这样的事,她是不可能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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