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他又舒服得「呼」了口气,再扯了扯自己的领子。
“不凉吗……”珠帘里忽然响起太子的声音,吓得姬昭一个激灵,不住喘气。
宗祯语塞,他这么吓人么……
姬昭用手掌拍拍自己的心口,喘着气起身,粗粗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心里却在骂,明明人就在,一点声音也没出,故意吓他的吧!
“坐吧……”
姬昭觉得太子的声音有些沙哑,音量也较低,不过他也没有问,他才不多管闲事呢,他在原先的座位坐下,太子却又道:“换个地方坐……”
“为什么……”姬昭不满,坐哪里也要管吗,他道,“这里凉快……”
“往前面坐坐……”
“我不,我就要坐这儿。”
“那里太凉……”
“我太热了,我就要挨着冰山坐。”姬昭撇嘴。
“你——咳咳咳,咳咳咳……”太子话还不曾说完,就开始咳嗽。
姬昭想起已经很久不曾听到太子咳嗽,出于本能,他问道:“殿下您怎么又咳嗽了?又生病了?”
这话说的,宗祯不觉便被他气得心口疼,没见到的时候有点惦记,见到的时候,姬昭就总是气他,每一句话都在气他,宗祯没好气地说:“我受了寒凉,你若是贪凉,便也是我这样的下场。”
“不会吧,我身体挺好的……”姬昭也有点害怕了,谁又乐意生病。
“往前头坐一坐。”
“我热……”
“咳咳咳——”
姬昭终于老实地坐到了离帘子最近的那张椅子上,虽说离冰山远了些,倒也依旧凉快,他才情愿一点,接着他便想问太子找他过来是有什么事,早点说完也好早点走,太子却在连绵不断地咳嗽,听得姬昭都替他难受。
出于人道主义、人文主义的关怀,姬昭还是担心道:“殿下,您没事吧?有没有吃药啊?”
其实这几日,咳疾已经好了些,是今天姬昭要过来,天又这样热,他怕姬昭热,命人在东宫里能放冰的地方都放了,太子殿下毕竟还在病中,他很早就坐这儿等姬昭,多少又受了些许的寒凉,这才又开始猛烈咳嗽,不过这样的事,完全没有必要跟姬昭说。
姬昭就是披着兔子皮的狼,还是那最典型的小白眼狼。
帘子里侍候在宗祯身边的保庆道:“回驸马的话,殿下一直吃着药呢,只是今日——”宗祯瞪了他一眼,保庆没敢接着往下说。
姬昭等了片刻,没等着下文,就有些懵,再听太子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更为不忍,他又道:“殿下,不如把厅里的冰山都撤了吧?您既然身子不舒服,不能受凉,我已经不热了。”
弯腰咳嗽得正痛苦的宗祯,闻言抬首,看了姬昭一眼。
在外的姬昭不知道,他的眼神是多么的绵软,有幸瞄到一眼的保庆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使劲儿地偷偷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样的眼神没了,保庆想他果然是看错。
“殿下?”等不到回应的姬昭,又叫了声。
“咳咳咳……不必……”
姬昭便不觉皱眉,他发现太子这个人不仅有病,还固执,他再讨厌太子,也不会故意害人啊,咳成这样,他听得也不好受,他想了下,立刻起身弯腰去搬那装着冰山的盘子,搬肯定是搬不动的,不过——
“这是作何?”太子边咳边问。
姬昭使着劲,说道:“你既然不让人来搬,我自己搬!”
“…”宗祯咳了会儿,怕他把腰给闪了,无奈地朝保庆点头,保庆这才出去叫了几个小太监进来,将座椅之间那几座冰山都搬走,姬昭露出得意的笑,还又指着角落里的四个:“这些也都搬走!快!”
保庆他们看向帘子里,姬昭道:“看什么啊,都听我的,快搬走!”
见殿下没有反对,保庆他们将冰山全都搬走了。
虽说东宫里常年阴森森的,毕竟是夏日里,冰山全都搬走,其实还是有点热的,姬昭听着里头太子咳得仿佛要断气的样子,心道一定要忍忍,他便做出一点也不热的模样,再次想要开口问话。
外头又走进一队小太监,个个手里捧着托盘,他们走到姬昭面前,一字排开。
保庆走来,笑道:“驸马,这是殿下知道您来,特地命人做的。”
姬昭大吃一惊,不由又往帘子里看一眼,太子转性了?这是要干什么?突然还给他吃的?这可是头一回来东宫有吃的啊!
姬昭觉得,做人要有骨气,看在太子暂时是病人的份上,他可以热着,但不代表他要接受太子的贿赂!他摆了一脸的严肃出来,正要说些什么,太子边咳边说:“尝尝……”
“…”
保庆又笑:“也不知驸马喜欢不喜欢,您瞧瞧。”
其实都是按照姬昭的口味来做的,一排太监弯腰,将托盘列在姬昭面前。看了眼,姬昭便要口齿生津,尤其就在他面前那碗,捣碎了的冰淋了桂花蜜,用琉璃碗盛着,还卧了不少整颗的荔枝果肉与蜜豆,叫人看着就想吃。
姬昭移开视线,坚决不吃!
保庆却是笑着亲手将那碗端来,呈到他面前:“驸马尝尝这个,正合适这个天气里吃呢。”
“不了吧……”姬昭侧开脸,却又用眼角偷偷去看,拒绝得很勉强。
保庆心里发笑,就在帘子里独自坐着,还在咳嗽的宗祯瞧见姬昭这样作怪,也觉得好笑,咳嗽之中不忘说:“尝尝,吃了解渴,你刚从外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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