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他甚至在笑。
王曦被他笑得浑身发凉,这些天她一直被关在家里,被逼着学宫中礼仪,她早已受够,此时又被陌生男子威胁,她不由生出勇气,朝宗祯低声怒吼:“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昭哥哥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他只喜欢我!若不是皇命,我早就与昭哥哥成亲了!他只喜欢我!”
宗祯的脸色越来越冷,王曦渐渐也不敢与他对视,瑟缩地往后退一步。
保庆他们简直谁也不敢说话,说起来,他们殿下从来理智,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不理智全都用在驸马身上了。
谁也想不到,他们殿下会在半夜的驸马家后门,跟一名女子做这样无谓的争吵。
两人竟然为驸马到底喜欢谁而吵成这般。
保庆觉得,他们都忘记了一个人,公主啊……驸马是公主的驸马啊!这才是正牌!
王曦鼓起勇气,再吼:“不论你是谁!尽管说去吧!若是你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大不了我自尽了事!死前我留下血书!我不怕你!我不会害昭哥哥的!也没人会相信你的话!”
宗祯冷笑,笑得就连春风都变凉了。
王曦再瑟缩,宗祯收起笑容,阴鸷道:“都给我滚……”
陈克业一愣,松了手,王曦的侍女与奶兄立马架上她跑了。
宗祯站在原地,其他人都不敢动,直到宗祯忽然转身往院墙走去,他们赶紧跟上去,问他要做什么。
却见宗祯直接开始爬墙,他们也不敢阻拦,也来不及阻拦,宗祯非常迅速地已经翻过了墙头,他们几人也只能跟着翻了过去。
夜深了,平阳侯府中别提有多安静,宗祯却仿佛这是自己的家,抄近道,很快就翻墙进了姬昭的院子。虽说没人,姬昭的院子里还是点着灯的,部分下人也在,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有人来巡视。
不过宗祯是经常夜晚过来找姬昭的,非常熟练地,他避开所有人,进了姬昭的屋子。
进去后,他便呆站在原地。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进来是为了什么,明明姬昭根本不在,或许是他想来这里见姬昭,姬昭在的时候不敢,也只有这个时候敢过来吧?尤其方才又听王曦说了那些话,他不由想到那夜偷听到的姬昭与王曦的对话。
王曦哭着求姬昭纳她做妾。
他站在那夜的位置,站了片刻,又往里头走,屋子里空空如也。
从前,每回他过来时,姬昭要么坐在榻上靠着窗户看书,看到他过来就笑着叫「哥哥」,要么就躺在床上乖乖地睡觉,宗祯一直走到榻边,看着这样空荡荡的卧房,心比这里还要空。
他自认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倒他,哪怕是失败的上辈子,他的情绪也鲜少有波动,他一直是个最为理智的人。
他也没想到,做出放弃的决定已经很难,更难的却是之后这些实施「放弃」的岁月。
真的太难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在榻边坐下,榻上的矮桌上,还放了几本姬昭喜欢的书,他眷恋地拿起一本,呆滞地翻了翻,书页中落下一张纸,他捡起来,摊在手中看了眼,是姬昭给逍遥子写的信,想必因为跟他「闹翻」了,才没有给他寄出去。
宗祯看完那张纸,姬昭的文字那样活泼,光是看着这些字,宗祯不由就笑了。
他翻开另外几本书,想找到接下来的内容,看不到姬昭的人,能看看姬昭的字也是好的。他很快就从书中又找到几张纸,不知顺序,却也不影响观阅,宗祯看了好几遍,写这封信的姬昭想必非常快乐吧。是啊,姬昭从来都是过得逍遥自在的,若是他的放弃,能让姬昭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他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宗祯没想到今晚这一趟会有如此收获,可以这么说,就这几张纸,就足够他撑半年。
他深吸一口气,他打算走了,还想带走这几张信纸,好歹是写给逍遥子的,他想帮姬昭寄出去,毕竟这是姬昭唯一的偶像——偶像这个词他也是从姬昭那儿听说,很新奇的一个词。
宗祯手撑着矮桌起身,身下的坐垫移了位置,他回身,想将坐垫放回原本的位置,却瞧见坐垫下露出信纸的一角。
他亦没有多想,只当是姬昭乱扔的,伸手将那张信纸抽了出来,不过随意打量一眼,接着,他便愣住了。
“我亦有心悦之人,他待我极好,天地间唯他一人。”
“他肖猪,我肖兔,从前枇杷巷偶遇一对新婚夫妻,他们亦是如此属相,曾有言,家中长辈托人算相,此乃天下最配!”
“身份有别,不知何时才能倾诉心意,抑或是永无这日?”
“即便如此,想将此心告知于天,告知于地,告知于山,告知于……他,然只能告知于你。”
“生平初次明了何为心悦,约为见他之时,满树的花,顷刻全开。”
“为他开……”
宗祯看向窗外,他忽然发现,原来满园的花早已盛开。
第129章 眉州
宗祯将信纸叠好,贴着心口在衣襟内放好,他回头就大步往外走。
站在廊下,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眼这满园的各样花树,姬昭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但其实是个很爱热闹的人,因而他的院子里便很热闹,种了许多的花、树,月光下,花树的影子妩媚娇美,微风中,空气中全是温软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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