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眸底晦暗不明,转过身来,冷冷看着他。
云琅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来。
云琅闭了闭眼睛,压下翻覆气血,缓了缓。
“就因为这个。”云小侯爷睁开眼睛,“你就跟我发脾气?”
萧朔:“……”
老主簿:“……”
“王爷!”老主簿眼前一黑,扑过去抱萧朔的腿,“云公子罪不至死——”
“动手就动手!”云琅彻底豁出去了,一把掀了棋盘,“打一架!”
“你照顾我,又遮遮掩掩的叫我猜,我猜错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云琅吼他:“我猜错了,你好好告诉我不就行了,能怎么样!非得撂狠话,把疤翻出来撕烂?当初割袍断义,没断够是不是!”
老主簿一条命被吼没了大半条:“……”
萧朔站在原地,却并没像老主簿担心的那样过去立时掐死云琅,只是身形凛冽几乎锋利,沉默得冷硬如铁。
“来来,我这儿还有。”
云琅咬牙,几步过去,扯了袖子往他手里塞:“割!再断个百八十回!”
萧朔肩背绷了绷,垂了眸,静静看着云琅气得发抖的手。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砸的上一个珍宝架,都是当初攒了送给我的宝贝!”
云琅:“你砸它干什么啊!?给我啊!”
云琅那时根本什么也顾不上,自投罗网,却也不曾想到琰王府里有人往死里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云琅越想越心疼,越心疼越来气:“你——”
“我以为。”萧朔轻声,“你不会被捉,侍卫司奈何不了你。”
“侍卫司当然奈何不了我!”云琅磨牙,“那帮废物——”
“只这一次,我没派人跟着你。”萧朔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道,“我以为,你回京城,是……”
萧朔侧头,看着合上的窗户,没再说下去。
他静静站了一阵,又道:“那三日,我都睡在了书房。”
云琅怔了下,看着他。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
萧朔:“你回京城,并非寻人,而是寻死。”
云琅无声蹙了下眉,看着他,胸口起伏几次,把血气硬咽回去。
萧朔立在烛影里,隔了一阵,眼底情绪渐归平淡漠然,抬眸:“云琅。”
云琅扶着桌沿,慢慢站直。
“我与当年,已无半点相似之处。”
萧朔慢慢道:“脾气性情,处事手段,心志秉性。”
“而你。”萧朔看着他,“往后,若再要试探我,也不必故作往日之态。”
“……”云琅一阵气结:“我不是试探你,我——”
萧朔不说话,静静等着他说完。
云琅站了半晌,本能觉得同萧朔讨论子女叛逆教养之事不很合适,掐头去尾:“只是……想叫你高兴点。”
萧朔神色复杂:“于是你就来随手跟我下棋,赢了我二十三目?”
“我哪知道你练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个臭棋篓子!”
云琅冤枉死了:“我不过是走了走神,再看就来不及了!”
云琅想不通:“我回过神就把棋盘掀了,你什么时候数的……”
萧朔不想同他多说这个:“总归。”
云琅皱眉。
“你不必同我讲理。”
萧朔道:“我本就是个行事荒唐,悖逆无度的王爷。”
云琅自忖当年自己已够不讲理,如今竟然半点比不上这一句的气势,心服口服:“哦。”
“今日之事。”萧朔道,“该你反省。”
云琅:“……”
云琅有点想把王爷钉墙上:“我怎么反省?”
“就在此处反省。”萧朔道,“想不清楚,不必出门了。”
云琅:“?”
萧朔不同他再多废话,叫来玄铁卫守在门外廊下,拂袖出了书房。
云琅把窗临望,看着萧小王爷没入夜色,心情复杂:“玄铁卫。”
窗外甲兵磕碰,有人快步过来:“云公子。”
“萧朔小时候,读书太用功,常常误了睡觉的时辰。”
云琅靠着窗沿:“王妃疼他,叫人改了这间书房,同后面厢房连在一起,加了道暗门。”
玄铁卫道:“是。”
“从那以后。”云琅道,“这么多年,他都是在书房读书,夜间便去厢房歇息。”
玄铁卫道:“不错。”
“所以我每次掉他窗外陷坑里,只要放声大喊。”云琅,“他就会闻声出来。”
“那么浅的坑。”玄铁卫耿直道,“但凡会些轻功,一蹦就上来了。”
“这倒不重要。”云琅不想提这个,看着窗外,“现在你们王爷把我关在这儿……反省。”
云琅问:“他去哪睡?”
“此事不消云公子多管。”
玄铁卫尽职尽责,如实转达:“王爷说了,整个王府都是他的,无处不可去,大不了天当被、地当床。”
云琅:“……”
云琅心情复杂:“这般……威风吗。”
“正是。”玄铁卫道,“云公子还有吩咐?”
“没有了。”云琅按着额头,关上窗子,“守着吧。”
玄铁卫应声行礼,回了值守位置。
云琅深吸口气,裹着薄裘靠在榻上,自袖子里摸了摸,翻出个格外小巧精致的檀木九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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