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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封尹道:“何人带来的这些飞蝗石?”
    云琅举报商恪:“他。”
    卫准:“……”
    卫准同这些人混在一处,什么荒唐事也做过了,闭了闭眼,横下心豁出去:“……拿了。”
    “主犯人赃俱获,拿回开封府收押。余者知情不报,隐瞒包庇,按律收监候审”
    卫准带了枷锁镣铐,亲手将商恪扣住,交给衙役:“琰王殿下?”
    萧朔同卫准颔首作谢,叫身后亲兵收拾了满地的赃物飞蝗石,过去将不慎丢失的王妃扛在肩上,出了太师府的书房。
    第一百零三章
    开封尹, 辖京城民政,主持狱讼、捕除寇盗。
    铁面无私,明镜高悬。
    庞甘一时生生愕住, 眼睁睁瞪着眼前情形, 直到萧朔出门,尚没能回得过神。
    按本朝律法,凡人证物证俱在的, 既为铁案。
    开封府办案,不论府第门户、权位高低,一律任意出入搜查。
    前朝有国公的儿子当街打杀百姓,回府不过半个时辰,开封府上门拿人下狱,审理定罪, 从头至尾不曾有过禀奏请旨。
    琰王报案, 路人佐证, 开封尹上门搜查拿人……处处荒唐至极,却偏偏有法可依, 竟寻不到半分错处。
    到这一步, 状况几乎已有些诡谲。
    庞甘心思全在叫云琅顺走的那两方印上,顾不得摆太师的官威压人,上前低声:“卫大人,方才琰王带走的人身上, 还藏着老夫的东西……”
    “开封府收理后, 自会妥善搜身, 查明始末缘由。”
    卫准道:“若有太师府之物,查实非赠予买卖,而是偷盗抢夺所得, 会令衙役上门交还。”
    庞甘如何敢让他查始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赔笑:“卫大人想到哪里去了……如何会是抢夺偷盗?只是老夫此前借了琰王府的印,今日与太师府大印一并拿出来,给云将军品鉴赏看。”
    庞甘身居高位,已多年不曾这般小心逢迎。偏偏致命死穴叫云琅拿捏着,只得硬着头皮,不傻装傻:“方才琰王将云将军……寻回,走得有些仓促,大抵是云将军一时疏忽,忘了将太师府那一枚印归还老夫。”
    “奇了。”
    卫准尚未开口,身旁开封府通判先出声道:“官员印鉴竟也能借来赏玩,还能任意借用。”
    “太师连琰王府的大印都能借用,果然交游甚广,神通广大。”
    通判看向庞甘,视线冷淡锋利:“下官想看看皇后娘娘的凤印,不知老太师可否帮忙借出来,容下官一观?”
    庞甘额间冒汗,心头倏而一寒,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牢牢闭上嘴。
    通判职权只在开封尹之下,与府尹彼此制约,还多了一项面君直谏之权,并不打怵这一位位高权重的太师。扫他一眼,命人将书房情形据实详尽记下。
    记录妥当,通判看了一眼卫准,见他没有异议,便朝身后衙役挥了下手。
    开封府上下祖传六亲不认,衙役冷了一张木头脸,将主犯与赃物押走,又去拿知情不报的包庇同罪者。
    天英立在窗边,眼看铁镣手铐竟锁到了自己眼前,不由大怒:“卫准,你敢?!”
    卫准敛袖立在门前,闻声看过去:“阁下认得本官?”
    天英已叫恼意冲没了头顶,几乎要出言喝骂,被庞甘伸手扯住。
    “在人前。”
    庞甘迎上天英择人而噬的凶戾注视,心底一慌,仓促避开视线,悄声恳求:“老夫嫡女外孙尚在宫中,刀俎鱼肉,大人……稍微避嫌……”
    天英叫他扯着,深吸口气,尽力压下恼火。
    开封尹出身试霜堂,受杨显佑栽培之恩,是天辅文曲的门生,按理不该在这时添乱插手。
    偏偏这个卫准性情刚硬,不知变通。平日里便不甚配合,如今天辅不在,更无人能约束他。
    不止太师府要避嫌,黄道使尚在隐匿,又刚在宫中那一场行刺里大伤元气,必须休养生息。
    官府难缠,一旦招惹,再不得宁日。
    天英腕上一沉,已被上了镣铐,盯着眼前这一群油盐不进的铁秤砣,咬了牙:“……不认得。”
    “大人走大人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岂会认得?”
    天英盯着开封尹,阴沉沉寒声道:“今日之事,在下记了。”
    卫准平静扫他一眼,不以为意,叫人将天英带出太师府书房,又同庞甘一拱手。
    “此事所涉颇大,开封府急案急办,冒犯太师。”
    卫准道:“还望大人恕罪。”
    庞甘看着他,口中含混应着客套,心底骇然。
    开封尹向来对朝中百官不假辞色,今日忽然学会了客套,进退有度起来,竟反而比昔日更叫人心惊。
    一柄宁折不弯的生铁冷剑,尚可设法拦腰折断,若这把剑又学会了敛锋藏刃顺势周旋,便已堪称可怕。
    更可怕的……是如今这把剑,分明显然已全不握在襄王手中了。
    庞甘眼睁睁看着开封府众人出门,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站了一阵,又一步步挪到书架前,看了看已不再装着大印的空锦盒。
    琰王印,白玉云纹,刻浩荡百川,取得是前人名词“浩荡百川流”一句。
    浩荡百川流,浩荡百川流。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昔日文德殿中,群臣议琰王封赏印鉴。庞甘曾冷眼看着内殿送出这一页染了血的纸,他那时只觉可笑,全然不曾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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