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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博士又生出一线希望,扯扯胡先生,低声道:“白岭好歹也算是您的学生,他是为了什么,您分明也是清楚的。这家主人看着宽和,若是能好好解释……”
    “自然该来解释。”
    胡先生抬头,朝门内道:“阁下可准允我说几句话?事情说清了便走。”
    景谏稍一迟疑,回头望了望萧朔。
    少将军与王爷打赌,是对城中众人瞒着身份,这一位昔日严太守帐下的师爷却不算在内。云琅过几日要做的事,不少还要这位胡先生帮忙打点。
    今日借题发作,要客栈掌柜亲自过来领人,原本也有将身份摊牌的打算。
    ……
    只是如今局势乱成这样,人人立场都不分明。却也不能上来什么都不问,便全无提防,和盘托出。
    景谏尚在迟疑,萧朔已放下棋子,随手拂乱棋局,抬眸看过来。
    “今日之祸,由贪欲而起。”
    胡先生道:“白岭采来的山参品相不好,没能卖出高价。回客栈时,恰好见了安置兔子的竹笼,心生邪念,便设法悄悄将竹笼弄坏,纵走了兔子。”
    茶博士听得瞪圆了眼睛:“掌柜的——”
    胡先生不为所动,也不看被绑着的白岭一眼,继续道:“趁堂下乱成一团,又谎称兔子咬坏了山参,以此讹诈,甚至不惜以报官恐吓胁迫。”
    白岭眼底浮起些绝望,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每听他说一句,脸色就更惨白一分。
    “二位将他带回来,绑住双腿,是为了不再扯裂敷过药的伤口,以快些好转。这一桌菜并不是汴梁风味,想来二位也没有这样好的胃口。”
    胡先生道:“诡计害人在先,受人一药一饭之恩在后。仍不生悔意,不见愧色,心中竟仍愤懑不服,不知好歹。”
    “掌柜的。”
    茶博士实在听不下去,攥了攥拳,讷声插话:“白岭没有坏心,他做此事,也是为了——”
    “不论为什么。”
    胡先生道:“也不能为了做成事,便忘了该如何做人。”
    白岭狠狠打了个颤,脸色慢慢灰败下来。
    “养不教,父之过。父母不在,师者代之。”
    胡先生平静道:“白岭做出此等劣行,是师长不曾教导好,我既是他的老师,自然该在此给二位公子赔罪。”
    胡先生上前一步,伸手敛起衣摆。
    白岭原本已灰败冰冷得几乎成了个淡漠的影子,此时却忽然出现了分明裂痕,他瞪圆了眼睛,几乎难以置信,忽然死命挣扎:“先生!”
    少年太单薄瘦弱,纵然豁出命一般挣,也轻易被家将单手制住。
    白岭打着哆嗦,嗓子发不出声,哀求地看着胡先生。
    胡先生神色仍极平静,望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白岭没能在那一眼里看见任何责备,冷意却反而自骨缝间刺出来,叫刀疤牢牢按着,哑了嗓子哀求,“我该死,我知错了,你们砍了我罢,送我去报官也行,别……”
    胡先生在门前拜下去,双膝未及触地,却已被一只手稳稳阻住。
    胡先生微怔,视线循着那只手抬起来,落在眼前人身上。
    萧朔命人收了桌上残羹冷炙,示意亲兵将白岭也一并带走,重新上了热茶:“请。”
    胡先生皱了皱眉,看着屋内情形。
    他其实已看出些蹊跷,此时在门口迟疑片刻,还是不曾多说,举步进了门。
    茶博士跟在胡先生身后,原本也想进门,却见那些壮硕魁梧的家将已利落动身,不用吩咐,悄无声息出门,散开守在了门外。
    哪怕一个全不懂阵势的人来,也能看得出这些人挑的位置极为精妙。
    处处连环相扣、密不透风。彼此守望,无论谁想靠近窥伺,都要结结实实挨上一把钢刀。
    茶博士扫见那鞘中泄出的雪亮刀光,只觉颈后嗖嗖发冷。他彻底没了胆子,向门外退出几步,裹着吓出得一身冷汗,逃下了楼。
    -
    客房内,胡先生看着不知何时关紧的门,眉头彻底蹙紧。
    “恩威并施,攻心为上。”
    萧朔回到桌前:“不归先生好治军手段。”
    胡先生始终平静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垂在袖中的手动了下。
    萧朔转身去倒茶,才碰到茶壶,袍袖忽然翻转,已将三枚朝头颈射过来的飞蝗石尽数敛落。
    涂了毒的飞蝗石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滚,滚在胡先生微缩的瞳孔里。
    萧朔取了布巾,隔开手,将飞蝗石逐颗捡起来:“教你这飞蝗石的人,没有用毒的习惯。”
    胡先生并不回答他的话,怔怔盯了那飞蝗石半晌,阖眼苦笑。
    “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若侥幸擦破了皮,能叫人昏沉几个时辰罢了。”
    胡先生走到桌旁,束手坐下:“算不如人,愿赌服输。”
    “你并非算不如人。”
    萧朔道:“今日若非白岭出事,你也不会急着赶来见我们。”
    车队一入云州城,便已叫几双眼睛无孔不入地盯上,其中一路正是由这不归楼来的。
    云琅说得不错,此时这边境三城内,在明在暗天差地别。
    胡先生原本隐在暗中,却先被门口守军提及,后受白岭牵连不得不出面,已彻底走到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你要救白岭,又不能使手段,引起我们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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