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源同景谏对视一眼,目光不由亮了起来。
“好。”云琅点了点头,同他一起坐下,“方才听几位前辈说,能悄悄混进朔州城?”
“能!那些狼崽子根本不会守城,往年来去自如呢。近些时候这朔州城里来了个老书生,帮那些金人整顿了防务,才不好进些了。”
方才说过进城那人点了点头,接过话来:“可也能进去,只是费些功夫。”
“老书生?”
云琅心中微动:“可知道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只听说是什么京里头的大官,叫人家赶出来了。”
那人仔细想了想:“对了!他还要在朔州城开学堂,叫——叫试什么堂的……说是一分钱不要也能教娃娃们读书。谁听他的?给金人当狗,这般软骨头,能教出什么名堂来……”
云琅抬头,迎上萧朔投过来的视线。
……试霜堂。
襄王谋反事败,仓皇逃出京城。大理寺卿与三司使落在了皇上手里,京中如今仍在铁腕清肃襄王一党余孽,多少官吏连根拔除,唯独跑了一个集贤殿大学士杨显佑。
替襄王一派招揽羽翼,将开封尹迫得屈心抑志,叫商恪滚了钉板,将云琅扔进了大理寺地牢,断骨去爪为襄王所用的杨显佑。
“杨阁老。”云琅哑然,“原来在这儿。”
“在这里比在京城容易对付。”
萧朔道:“他长于庙堂之争。若论征战之事,只能比金人稍强些,替襄王来看着朔州城,勉强不出错罢了。”
云琅点了点头:“襄王如今手中可用的人不多,朝堂不可谋,自然该人尽其用。”
“用得好。”萧朔颔首,“一并了结,免去京中心腹之患。”
云琅听出他话音,好奇笑道:“先锋官想去?”
萧朔抬眸,不闪不避,迎上云琅视线。
云琅心底跟着微微一动,眼底笑意渐渐凝成光影,握住萧朔扶在臂间的手。
萧小王爷……睚眦必报。
杨显佑在大理寺地牢,指使着大理寺卿先水牢后死囚,险些要了云琅的命。萧朔将此事装在心里,分明一日也不曾忘。
“……好。”
云琅叫他的目光烫得心底滚热,笑了笑,点头道:“你带人去朔州。”
“如今朔州城中,剩的铁浮屠绝不会太多。”
白源低声补道:“金人一共有四支铁浮屠,两支都困在了应城,这两支的兵力,早就已超过了朔州原本驻军。”
“铁浮屠至多剩下八百。”
云琅心中有数:“剩下的都是拐子马。拐子马装配轻巧,骑术高绝,与重甲的铁浮屠配合,专灭草原骑兵……不必在朔州城里解决。”
“庞谢如今还没露面,不会只是因为路上耽搁了。”
云琅道:“如今的局面,襄王一派想来也已知道,他们等不来襄阳府的私兵了……唯一的出路,便是再去找金人派铁浮屠来救。”
景谏皱眉:“打成这样,金人还会再派铁浮屠?”
“不派怎么办?城里还围着两拨呢。”
白源摇摇头:“如今金人一样骑虎难下……剩下的铁浮屠里,有一支是守王帐的,绝不能动。庞谢若要借兵,只能借另一支。”
云琅不置可否,稍一沉吟,又转向那个年长的药农:“葛伯伯,您说雁门关能上去?”
“能,雁门关以前叫铁裹门,那原本不是个天然关隘,就是纯靠人凿开了勾注塞的石头。”
年长药农点了点头:“雁门十八隘,最北面的白草口走的人最多,是条古道。白草口往东有段古长城根,叫草淹了看不出,我们私下里管它叫猴岭。”
“猴岭那条路可险得很。”
一旁的药农道:“那长城已残破得不行了,下头还有深沟,一不小心滚进去,能一头滚到雁门关底下。”
“老哥哥,那不是深沟,是壕堑。”
白源猜出了云琅用意,目光不由亮起来,笑着解释:“是以前打仗时用来屯兵的,进可冲锋袭杀,退可埋伏诱敌,最是有用。”
“屯兵?”药农听不大懂,只明白了这一个词,“要我们带朔方军上去藏着?”
白源点点头:“能行吗?”
“自然能行!”药农拍着胸口,“那里面若要藏人,能藏得可多!马都能进去!”
“只是山路实在难行,且与别处不同,易下难上。寻常马匹只怕连铁裹门也不敢上,须得是在山里跑惯了的马。”
中年药农道:“不知朔方军的弟兄们上不上得去。”
“上得去,我们正巧有在山里跑惯了的马,来了一半,剩的一半还在勾注山背后没送出来。”
白源大笑道:“如今看来,竟像是天意一般了!幸亏当年京中要给少将军议亲……”
“……”云琅咳了一声,及时开口:“白叔叔,同岳帅知会一声,轻骑兵带干粮清水,三更动身。”
“好!”白源点了头,起身道,“少将军可还有吩咐?”
“老规矩,人衔草马衔枚,冷饼清水,不可带酒,不可带羊肉。”
云琅道:“刀不带鞘,以棉絮包裹,弓弩摘弦,箭羽在上。”
白源利落应声,出营去找岳渠安排下令。
云琅又同几位药农问清了些具体事宜,让景谏将人带下去好生休整准备,只等天黑透便动身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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